树洞内,疯狂流淌的幽蓝星图光芒似乎也因为这诡异的对峙而黯淡了一瞬。死寂,如同粘稠的冰水,重新淹没了空间。只有那数十道惨白剑尖高频震颤的“嗡嗡”声,如同亿万只毒蜂在耳边振翅,钻入骨髓。
幽姬捂着剧痛欲裂的头颅,勉强抬起头。她脸上泪痕未干,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因为刚才那瞬间的剧变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了然。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刑天手中那柄暗金色的长刀,又缓缓移向那些如临大敌、将刑天视为唯一目标的惨白剑气。
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和残留的头痛而干涩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它们…认得你…”
她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目光转向刑天震惊而凝重的侧脸,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疑,有恐惧,还有一丝洞穿迷雾的冰冷锐利。
“这些剑痕…”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揭示深渊秘密般的战栗,“…在害怕你的刀。”
刑天握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暗金色的刀身缓缓流淌,在幽蓝与惨白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如铁,刀锋稳稳地横亘身前,对抗着那数十道惨白剑气凝聚成的、无形的、充满憎恶与恐惧的力场。幽姬那句“它们认得你…在海怕里的刀”,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
认得?害怕?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些悬停的、高频震颤的惨白剑尖。它们的确不再进攻,但那冰冷的“锁定”感却如同附骨之蛆,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窒息。刀锷处那几颗暗色晶石,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如同沉睡的兽被惊醒,发出低沉的警告。这柄刀,是师父所传,伴随他出生入死,饮血无数,却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反应。师父临终前浑浊眼中深藏的忧虑,此刻如同鬼魅般浮上心头。
幽姬扶着冰冷潮湿的树壁,勉强站直身体。头颅内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尖锐的余痛和一片冰冷的清醒。那滴血染的玄鸟翅膀,那穿云纹的白袍背影,那巨大的、充满杀意的阴影……这些记忆碎片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眼前这诡异的对峙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它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灵魂上,与眼前这布满星图剑痕的树洞、与刑天手中那柄被“恐惧”着的刀,产生了某种宿命般的勾连。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悬停的惨白剑气,最终,落回了刑天那柄暗金色的长刀上。刀身流淌的暗金光泽,在幽蓝星辉与惨白剑气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沉内敛,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玄天教…” 幽姬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后的冰冷,“…内部曾有分裂。很久以前。” 她抬起手,指向那些惨白剑气,“这些剑痕…带着‘绝杀令’的气息。它们要抹去的,是叛徒的印记。” 她的指尖,最终指向了内壁上那些流淌着幽蓝光芒的星图刻痕。“而这星图…是‘守秘之阵’。”
叛徒?守秘?刑天的心猛地一沉。师父从未提及过玄天教,更未提过什么分裂!这刀…这刀难道与那所谓的“叛徒”有关?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那些悬停的惨白剑气似乎被幽姬的话语和指向星图的动作再次刺激,猛地发出一阵更加尖锐刺耳的嗡鸣!数十道剑尖齐齐一颤,惨白的光芒暴涨,毁灭的气息再次攀升!它们依旧死死锁定刑天,但剑气的边缘,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的、更加狂暴的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无差别的疯狂攻击!
幽蓝的星图光芒也随之波动起来,仿佛在对抗着剑气的躁动。流淌的光华变得明灭不定,整个树洞内壁的光影剧烈地扭曲、晃动,如同风暴降临的海面。
刑天瞳孔骤缩,握刀的手再次灌注全力,刀锋上那线透明的锐芒吞吐不定,发出低沉的嗡鸣,与惨白剑气的尖啸形成对抗。他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肌肉蓄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轮可能更加狂暴的冲击。
幽姬的目光却越过了那些躁动的剑气,死死盯住星图旋涡的中心——那个她指尖触碰过、引发了这一切的星辰节点。在那片疯狂流转、明灭不定的幽蓝光华中,在无数星辰轨迹交汇的核心处,在那旋涡最深沉的阴影里——
她看到了一个“缺位”。
一个星辰应该存在的位置,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而那黑暗的形状,边缘带着一种奇异的、非自然的弧度,并非圆形,也非方形……更像是一只收拢了翅膀、蓄势待发的鸟的剪影!
幽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依旧紧攥在袖中的那方楚绣手帕。帕角,那只被扭曲的玄鸟,翅膀根部还残留着记忆里那滴血的暗红印记。
那缺失星辰的形状…与这帕角上的玄鸟轮廓…严丝合缝!
寒意,比树洞的阴冷更甚千倍,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这方染血的帕子,难道不仅仅是信物?它…是钥匙?是填补这星图核心空缺、平息这场古老对抗的关键?还是…开启更恐怖之物的引信?
树洞内,惨白剑气的尖啸与暗金刀锋的低鸣相互撕扯,幽蓝星图的光芒在狂暴的能量对冲中剧烈明灭,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刑天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虎口的血水滑落,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对抗那数十道悬停的、却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之剑上,无暇他顾。
幽姬的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了那方冰冷而沉重的丝帕。玄鸟的轮廓硌着她的掌心,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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