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怖攫住了刑天。他想要移开目光,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巨树阴影深处的一点变化死死钉住。
就在那庞大扭曲的“主干”根部,一片最为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阴影区域里,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猩红。
那红光初时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但瞬间便炽烈起来!猩红!粘稠!如同两汪刚刚从地狱深处舀出的、沸腾的血池!那光芒穿透了菌穹光河的冷色调,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和绝对的恶意,牢牢地锁定在刑天身上!
贪婪!暴戾!纯粹的毁灭欲念!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刑天的灵魂之上!远比上方浩瀚意志的漠然扫视更加直接,更加恐怖!浩瀚意志是冰冷的、无情的,如同碾死蚂蚁的天灾。而这双猩红巨眼,却带着赤裸裸的、针对他刑天个体的、要将他的血肉、骨骼、灵魂都一点点撕碎、咀嚼、吞噬殆尽的疯狂食欲!
“呃啊——!”
刑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那目光带来的精神冲击远超物理伤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头痛仿佛要将他的颅骨炸开。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疯狂闪烁起扭曲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幻象——破碎的肢体、流淌的脓血、燃烧的星辰在污秽中坠落…… 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肌肉僵硬如铁,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石,只能被动承受着那猩红目光中蕴含的、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恐怖高温。
手无寸铁!退无可退!
上方是冰冷漠然的浩瀚意志与流淌的死亡光河,下方是那散发着无尽憎恶的死亡巨树。而此刻,那巨树阴影中的猩红凝视,就是悬在他头顶的、滴着毒液的铡刀!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刑天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下一刻就要被这无边无际的恶意彻底撕碎、吞噬,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凶戾血脉在极致的恐惧下,反而催生出一股毁灭性的暴怒,在他僵死的躯壳内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反而加剧了身体的崩溃感。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父亲刑战那染血的、布满寒霜的脸庞,母亲幽姬最后推开他时那决绝而温柔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深处。刑战在腐心潭底沉入泥沼前那声嘶力竭的“活下去!”,此刻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回荡!
活下去!
这执念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不灭的火星,在猩红巨眼带来的绝对恐怖碾压下,顽强地燃烧着,对抗着那足以碾碎灵魂的恶意。刑天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死死盯在那两点越来越近、越来越炽盛的猩红之上。恐惧依旧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逼到绝境才爆发的、混杂着凶戾与不屈的狠劲,正从那恐惧的冰层下,如岩浆般咆哮着涌出!
他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僵硬的手指,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痉挛般地屈伸了一下,仿佛要凭空抓住什么武器,哪怕只是一块石头!坠落的狂风撕扯着他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衫,下方那由死亡巨树构成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扭曲山脉,以及山脉阴影中那两点贪婪暴戾的猩红,在他急速放大的瞳孔中,已近在咫尺!
就在刑天感觉自己即将撞上那布满冷却熔岩般树皮的死亡巨树主干,或者被那猩红目光彻底吞噬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直紧贴在他胸口、与幽姬之血融合后便沉寂下去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灼热!那热量并非温暖,而是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皮肉上!刑天闷哼一声,感觉胸口的皮肤都要被灼穿。与此同时,他左手死死攥着的那块来自冰川裂隙的温热石片,也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都要尖锐的热流,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从石片中刺出,狠狠扎入刑天的手掌劳宫穴!这股热流狂暴无比,带着一种蛮荒原始的凶煞之气,与他体内蛰伏的凶戾血脉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吼——!”
刑天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交织的嘶吼。这嘶吼并非完全出自他本意,更像是他体内那被猩红巨眼压制到极限的凶戾血脉,在石片热流的疯狂刺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感,伴随着撕裂经脉般的剧痛,猛地从左手劳宫穴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僵硬如铁的身体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强行冲开!他下坠的姿势骤然改变,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下方一根斜刺里伸出的、尖锐如巨型獠牙般的黑色“枝桠”!
“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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