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砸落在父母与黑鸦卫之间的空地上,双膝微曲,缓冲着恐怖的冲击力。脚下坚硬如铁的菌岩地面,以他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开去,碎石激射!
大地轰鸣的余波还在震颤,深渊倒灌的寒风卷着枯萎的菌丝碎片,在死寂的战场上打着旋。
刑天缓缓抬起头。
粘稠的深渊黑气如同残破的披风,缠绕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又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下那些蛛网般闪烁暗紫光芒的裂痕。他胸口的玉佩碎片,光芒急促地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那些裂痕的蠕动,仿佛在竭力缝合这具濒临崩溃的容器。他微微屈膝,保持着坠落的姿态,脚下的菌岩裂痕还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迸裂声。
那双眼睛,抬了起来。
没有少年人的清澈,没有狂暴兽性的猩红,甚至没有深渊凝视的冰冷。那是一种被极致痛苦、毁灭能量和焚心怒火反复淬炼后的…虚无。瞳孔深处,仿佛有赤金与暗紫的余烬在无声地旋转、湮灭,倒映着这片被深渊气息污染的光怪陆离的战场,倒映着父母染血的身影,也倒映着黑鸦卫那冰冷面具上瞬间凝固的惊愕。
时间,仿佛被这双眼睛冻结了一瞬。
“天…儿?”幽姬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手中的裂笛几乎握不住,裂痕处逸散的光屑落在刑战染血的肩甲上。刑战庞大的兽化身躯猛地一震,灰绿色的兽瞳死死锁定那个从深渊归来的身影,喉咙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低吼,那吼声里混杂着狂暴、痛苦,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父亲”的惊悸。
黑鸦卫的阵型出现了刹那的凝滞。面具下,所有冰冷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突然撕裂天穹、裹挟着九幽气息降临的身影上。为首的黑鸦卫,握紧了手中淬毒的钩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倒灌而入的深渊气息,带着湮灭生机的寒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威胁,如同冰冷的蛇爬上了脊背。
刑天的目光,越过了短暂的距离,落在了母亲嘴角未干的血迹上,落在了父亲肩胛处那兀自流淌着毒血的狰狞伤口上。那血迹,那伤口,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虚无的瞳孔深处。
“嗬……”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碎裂胸腔里挤出的气流声,从他喉咙里溢出。不是咆哮,不是怒吼,却比任何声音都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敲打在每一个活物的心脏上。
缠绕周身的深渊黑气,骤然向内坍缩!他皮肤下那些闪烁的暗紫裂痕,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熔岩,瞬间亮到刺眼!胸口的玉佩碎片发出了濒临极限的、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嗡鸣!
脚下的菌岩轰然炸开一个更大的深坑!刑天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不是瞬移,而是纯粹力量爆发到极致、撕裂空气留下的残像!目标,直指那个将毒钩锁链刺入刑战肩胛的黑鸦卫!
那黑鸦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动作,只觉一股混合着九幽煞气的腥风扑面而来,视野瞬间被一只覆盖着赤金暗紫能量甲胄的拳头所充斥!那拳头不大,却仿佛裹挟着整个深渊的重量和怨毒。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炸响。
覆盖着毁灭性能量甲胄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黑鸦卫胸前的精铁护心镜上。没有金铁交鸣的脆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厚皮革被巨力强行撕裂、又混杂着坚硬物质瞬间粉碎的可怕声音。
护心镜,这件足以抵挡神兵劈砍的黑鸦卫制式护具,在接触的瞬间,向内凹陷成一个触目惊心的碗状!蛛网般的裂痕以拳印为中心,瞬间爬满了整个镜面。紧接着——
“噗嗤!”
拳头毫无阻滞地穿透了凹陷变形的精铁护心镜,穿透了其下的链甲内衬,如同烧红的刀子捅进凝固的油脂。猩红的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从黑鸦卫的后背猛地炸开,喷溅出数尺之远,在幽蓝菌株的光芒下,泼洒出一幅妖异而残酷的图画。
时间仿佛再次定格。
那名黑鸦卫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挂在刑天穿透他胸膛的手臂上。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滚圆,凝固着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坚固的防御为何如同纸糊。他手中的淬毒钩锁无力地垂下,尖端滴落的毒液与喷涌的鲜血混在一起,渗入下方龟裂的菌岩。
周围的黑鸦卫,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齐刷刷地后退半步。他们训练有素,冷酷无情,但眼前这超越常理、混合着深渊气息的狂暴杀戮,依旧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破碎护心镜边缘滴落的鲜血,那挂在手臂上如同破布般的同袍尸体,都成了无声的恐怖宣言。
刑天的手臂猛地一震。
“嗤啦——!”
挂在手臂上的尸体被狂暴的力量甩飞出去,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狠狠撞在远处一根粗壮的发光菌柱上。菌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乳白的光液混合着猩红的血肉,涂满了菌柱表面,缓缓流淌下来。
他缓缓抽回手臂。覆盖拳头的赤金暗紫能量甲胄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正顺着甲胄的纹路缓缓滴落。那甲胄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崩解迹象。胸口的玉佩碎片,嗡鸣声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的一次细微抽搐,皮肤下那些暗紫裂痕的蠕动变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开。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虚无的、燃烧着余烬的眼睛,扫过剩下的黑鸦卫。目光所及,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冰霜。
深渊的寒风,卷着血腥与枯萎菌丝的气息,呜咽着穿过死寂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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