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图腾仿佛由两部分强行糅合而成:一部分依稀可见星图烙印的古老星辰轨迹,扭曲盘绕,带着荒古的苍茫;另一部分则像是碎裂玉佩的纹路,温润中透着不屈的守护意志。两种纹路被一种幽暗冰冷的蓝线(源自章邯的玄冥寒毒)粗暴地贯穿、缠绕、缝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扭曲、痛苦却又蕴含着某种狂暴新生力量的诡异图案。它像是一个丑陋的伤疤,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封印,烙印在刑天的血肉骨骼之上,微微搏动,散发着冰冷、灼热、守护与毁灭交织的混乱气息。
冰冷的暗流裹挟着刑天和幽姬,在漆黑无光的水道中急速下坠。每一次水流的冲击,都狠狠撞在刑天左肩那新生的诡异图腾上,引发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图腾如同一个活物,冰冷(玄冥寒毒)、灼热(星图烙印)、温润(玉佩守护)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其中疯狂冲撞、撕扯,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用钝刀反复切割他的神经。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浮,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不断侵蚀着他的视野。
怀中的幽姬,身体冰冷得吓人,只有颈间那道微弱的银辉脉络,如同风中的残烛,在绝对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寒中,执着地闪烁着。那微弱的光芒,是刑天沉沦意识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死死咬着牙,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混合着冰冷的潭水,每一次呛咳都牵扯着左肩图腾,带来新一轮的酷刑。不能松手……绝不能松手!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刑天紧贴着胸膛的衣物内侧,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触感,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是那支簪子。
那支暴雨破庙之夜,他从泥泞中拾起的、与母亲遗物同工同源的楚式蓝萤石簪子。它一直被他贴身藏着,如同一个不敢触碰的旧梦。
此刻,在这绝望的黑暗深渊,在这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寒流里,这支冰冷的簪子,竟悄然散发出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那暖意并非温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呼唤,一种血脉深处的共鸣。
刑天混沌的意识被这缕暖意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染血的右手艰难地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支簪子。
嗡……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簪身冰凉玉质的瞬间,簪首那颗鸽卵大小、原本黯淡无光的幽蓝萤石,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温润的、深邃的、仿佛沉淀了万古星辉的幽蓝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奇异地穿透了包裹着他们的、粘稠如墨的黑暗潭水,在刑天眼前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方向!
那光芒并非指向水道的出口(出口早已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而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穿透了无边的水域,笔直地指向一个遥远而确定的所在!
刑天染血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光芒指引的方向尽头,在意识感知的尽头,在无边黑暗的虚无处,一个庞大、沉凝、仿佛亘古矗立于世界尽头的黑暗轮廓,正缓缓浮现!
玄幽山!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到极致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虚影,但那轮廓,那沉重得足以压垮灵魂的气息……刑天绝不会认错!正是他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复仇之地!正是他濒死之际发出无声血誓的目标!
“玄……幽……山……”刑天染血的嘴唇无声翕动,干涸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左肩那诡异图腾的搏动陡然加剧,剧痛如同烈火燎原,却奇异地被一股更加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炽热所压制、所点燃!
那不再是绝望中的幻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执念。这支来自母亲故国、带着母亲气息的蓝萤石簪子,在这绝境深渊,为他点燃了一盏通往复仇之地的灯!
幽姬颈间的银辉脉络,似乎也感应到了蓝萤石簪子散发出的、同源的气息,光芒微微稳定了一丝,如同风中残烛找到了依靠。
刑天死死攥紧了簪子,幽蓝的光晕稳定地照亮着他染血的脸庞和怀中母亲苍白的面容。冰冷的暗流依旧汹涌,左肩的图腾依旧在疯狂搏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前方的水道依旧漆黑漫长,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但,方向已明。
他不再是被动地被水流裹挟。他调整着姿势,用还能发力的右臂紧紧搂住幽姬,双腿奋力蹬水,顺着簪子蓝光指引的方向,向着那黑暗尽头、沉凝如巨兽蛰伏的玄幽山虚影,在刺骨的寒流与蚀骨的剧痛中,一寸寸,挣扎前行。
冰冷的簪身紧贴着掌心,那一点幽蓝的微光,是沉沦深渊中唯一的锚点,刺破绝望,固执地指向血海深仇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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