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水源的过程,是新一轮的折磨。他循着水汽稍浓的方向,拨开层层叠叠、带着锋利锯齿的巨大叶片和坚韧的藤蔓。叶片边缘在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划开新的血口,藤蔓上的尖刺毫不留情地扎入皮肉。更可怕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小飞虫,它们嗅到血腥和汗味,如同乌云般汇聚过来,疯狂地叮咬,将毒液注入他的身体,带来一片片红肿和钻心的奇痒。刑天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右臂驱赶,却收效甚微。
就在他几乎要被虫群和疲惫彻底吞噬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流水声传入耳中。他精神一振,奋力拨开最后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
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却水流清澈的小溪,蜿蜒穿过林间。溪水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难得的、令人心安的粼光。
刑天几乎是扑到溪边,将整个头埋进清凉的水中,贪婪地吞咽着。甘冽的溪水冲刷着喉咙的灼痛,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喝了个饱,又仔细清洗了脸上和手上最严重的伤口,尽管知道这并不能阻止感染,但冰冷的刺激至少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但饥饿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溪边一些颜色暗淡的浆果和形态奇特的块茎植物上。他记得墨漓曾教过他一些野外生存的粗浅知识,但在这陌生的南境,他不敢轻易尝试。最终,他选择了一种看起来最普通、灰扑扑的块茎,用断剑费力地挖出几个,在溪水里反复冲洗后,闭着眼咬了下去。
口感粗糙,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难以言喻的涩感,但至少没有立刻中毒的迹象。刑天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胃里有了些微的填充感,虽然很快又被那古怪的味道刺激得想要呕吐。
补充了水分和少量食物,刑天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但代价是身体各处的疼痛和麻木感更加清晰地反馈回来。尤其是石化左臂,那沉重的负担和内部持续的“沙沙”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体的异变和极限。
他靠在溪边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上,喘息着,再次从怀中掏出那支断簪和染血的布片。簪子上的梅花纹路在溪水的清洗下,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他摩挲着那断裂的茬口,墨漓最后决绝的眼神和那句“活下去…找你娘…”又在脑海中翻腾。
“娘……”刑天低声呢喃,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沉重。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温暖的片段,如同隔着一层浓雾。父亲秦烽很少提及,只说她来自南楚,在刑天年幼时便已离去,生死不明。这支簪子,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与她有关的物件,也是他“刑天”这个名字的由来——一个带着北疆烙印的名字,却承载着南楚的血脉。
为什么墨漓临死前会如此肯定母亲在南楚?她发现了什么?她口中的“他们”又是谁?是追杀他们的敌人?还是与母亲有关的人?无数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刑天的心,带来更深的迷茫和不安。南行寻母,前路是比泥沼和瘴气林更叵测的人心与阴谋。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刑天靠着石头,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他似乎看到溪流对岸的密林中,有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那影子纤细,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更像林间飘忽的雾气。
是幻觉吗?还是这瘴气林中的精怪?亦或是……追兵?
刑天猛地一个激灵,想要睁大眼睛看清,但透支的身体和沉重的伤势终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清明。黑暗彻底笼罩了他的意识,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支断裂的梅花银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夜。刑天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浓郁草药味和淡淡冷香的刺激下,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篝火光芒,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带来一丝暖意。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燥的枯叶和苔藓铺成的垫子上,身上盖着一件粗糙但干净的麻布斗篷。伤口似乎被简单处理过,敷着清凉的草药,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火辣辣的灼烧感和奇痒减轻了不少。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篝火旁。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火边。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身形纤细,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宽大的素色布衣,衣料看起来有些粗糙,但浆洗得很干净。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在颈边。她正低头专注地拨弄着篝火,火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煮着什么,散发出更浓郁的草药味。
刑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身边的断剑,却发现右手空空如也。他心中一惊,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这声音惊动了火边的女子。
她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清秀,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极深,近乎纯黑,眼神清澈,却又像深潭般望不见底,平静无波地看向刑天,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寻常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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