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是未被聆听的痛苦。当昭阳不再压抑或爆发怒火,而是通过阅读的镜子照见其根源,她发现愤怒之下,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小女孩在哭泣。
母亲生日前三天,昭阳在超市礼品货架前站了十五分钟,指尖冰凉。包装精美的茶叶、保健品、丝巾,价格标签刺眼。她拿起一盒燕窝,又放下——太贵,且母亲会说“浪费钱”。拿起一条羊毛围巾,又放下——母亲不喜欢这个颜色。最后,她空着手走出超市,像逃离犯罪现场。
回到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方向盘冰冷地硌着手心。两年了,整整两年,她们没有通过一次电话,没有见过一面。上次争吵的每个字,此刻在脑中清晰回放:
“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的小家!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现在老了,你连个电话都懒得打?”
“妈,我每天工作累得像狗,房贷孩子老人,我喘不过气!你能不能也体谅我一下?”
“体谅?谁体谅过我?我当年一个人……”
“又是这套!你永远在说你的牺牲,那我呢?我的痛苦你看见过吗?”
电话被狠狠挂断。嘟嘟的忙音,成了两年来横亘在母女之间的冰川。
此刻,昭阳感到那熟悉的怒火又在胸腔里闷烧。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母亲永远用牺牲绑架她?为什么她永远无法满足母亲的期待?愤怒之下,是更深的无力:无论她怎么做,似乎都是错的。
手机震动。禅修群的今日提醒跳出来:“本周主题:观照愤怒。推荐阅读《生命的重建》第四章。阅读时,不急于求成,尝试与智者对话,反复咀嚼有益心性的段落。”
昭阳盯着这行字。愤怒?是的,她现在就充满愤怒。对母亲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对生活的愤怒。观照?怎么观照?她只想砸东西。
但她没有。她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开往图书馆。这或许是她与愤怒相处的最后一次尝试——通过阅读,而不是发泄或压抑。
图书馆的寂静像一层柔软的茧。昭阳在心理学区找到那本《生命的重建》。书脊已经磨损,显然被很多人翻阅过。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马纹般的光影。
翻开第四章,标题是:“愤怒:保护脆弱内在的盔甲”。
第一段就击中了她:“我们通常将愤怒视为负面情绪,急于摆脱它。但愤怒是信使,它带来一个重要信息:你的某个边界被侵犯了,某个需求未被满足,某个深层的伤痛被触动了。观照愤怒,不是要消除它,而是要听懂它在说什么。”
昭阳的呼吸慢下来。边界被侵犯?需求未被满足?深层伤痛?这些词像钥匙,试图打开她内心某扇锁死的门。
她继续读。作者讲述了一个案例:一位女性总是对同事的微小失误暴怒,后来在咨询中发现,愤怒源于童年时父亲对她永远“不够好”的苛责。她对同事的愤怒,其实是对内在那个“永远不够好”的自己的愤怒的投射。
昭阳的手指停在书页上。投射?她对母亲的愤怒,是否也在投射什么?
她想起童年的一些画面:母亲深夜踩着缝纫机,为她改制邻居孩子的旧衣服;母亲为了省下钱买一本教辅书,连续一个月午餐只吃馒头;母亲在父亲葬礼上没掉一滴泪,转身对她说:“阳阳,以后就咱娘俩了,你要争气。”
争气。这两个字,贯穿了她整个成长。考好成绩,找好工作,嫁好人家,买好房子——每一步,都背着“要争气”的沉重行囊。她从未问过自己:这是我真正想要的吗?她只是拼命跑,怕停下来,就辜负了母亲的牺牲。
而母亲的牺牲,像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债,压得她喘不过气。爱,本应是温暖的滋养,为何成了冰冷的负担?
书中的一段话被她用指甲划了线:“很多时候,我们对父母的愤怒,源于我们内心那个孩子依然渴望无条件的爱,而非有条件的认可。我们愤怒,是因为我们还在等待他们用我们需要的方式爱我们,而他们也许永远给不出。”
昭阳的眼眶热了。渴望无条件的爱。是的,那个内核。她一直渴望母亲能说一句:“累了就休息,没关系。”而不是“你要争气”。渴望母亲能看到她的疲惫,而不是只看到她的成就。渴望母亲的爱,不因为她做了什么,只因为她是她的女儿。
但这可能吗?母亲那一代人,经历过饥荒、动荡、丧失,生存是首要课题。爱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确保孩子“有出息”“不受苦”。这是他们认知范围内最大的爱。
昭阳合上书,看向窗外。一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愤怒像潮水般退去一些,露出底下湿润的沙滩——那是悲伤。为那个从未被无条件爱过的小女孩悲伤,也为那个只会用“争气”来表达爱的母亲悲伤。
傍晚,她去接朵朵。在校门口,看见一位年轻母亲蹲着给孩子系鞋带,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耐心。孩子撒娇:“妈妈,抱抱。”母亲笑着抱起他,转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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