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放逐”协议启动的嗡鸣，如同文明垂死的叹息，席卷了整个定义域。月球基地的结构发出刺耳的金属疲劳声，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蜈蚣般在合金墙壁上蔓延，灯光疯狂闪烁，继而大片大片地熄灭。外部观测屏幕一个接一个地失去信号，最后只剩下主屏幕上半晌前捕捉到的、那团由光卵崩溃形成的、正在被强行注入定义域最后能量的、剧烈膨胀的规则混沌云团。
能量奔流引发的震动让指挥中心如同暴风雨中的舢板。人们抓住身边一切固定的物体，惊恐地看着这自我毁灭的景象。刘院士在被安全主管押解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抗拒规则的代价。”
陈默无视了这一切。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团混沌云团和凯不断传回的、濒临崩溃的数据流。
“‘规则隔离带’正在形成！范围超出预期！”凯的声音在剧烈的静电干扰中断断续续，“但结构极不稳定！‘调律者’军团开始规则锚定，试图稳定这片空域！‘归一道’的触须也在加速渗透！”
就在这时，刺耳的、来自定义域核心数据枢纽的独立警报，压过了一切噪音！
“警告！最高权限访问！数据删除协议启动！目标——文明火种库核心备份及……‘探索者号’黑匣子原始数据！”
是刘院士！他还有后手！在被控制前，他启动了预设的最终指令！他要抹除人类文明最后的备份，以及……可能记录着陈默那段隐瞒日志的原始数据！
“阻止他！”陈默厉声喝道，但技术人员绝望地摇头——刘院士的权限极高，且删除协议是底层指令，无法远程中止！
千钧一发之际，凯的声音再次切入，带着一种异样的决绝：“陈默！数据流交给我！你维持能量引导，稳住隔离带！”
话音未落，凯的通讯影像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切断！
下一秒，定义域核心数据枢纽的监控画面显示，凯以其自身的高级权限，强行介入了数据删除进程！他没有试图停止删除，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自己的个人终端、乃至他所在的整个实验室的算力核心，与“文明火种库”和黑匣子数据库进行了物理层面的硬链接！他试图用自己的系统作为 “防火墙” 和 “数据缓冲” ，来延缓甚至吸收这次删除的冲击！
“凯博士！你的神经负载超标！快断开连接！”数据部门的主管惊恐地喊道。
全息屏幕上，代表凯生命体征和神经连接负载的数据瞬间飙红，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撕破耳膜。他在承受着信息洪流的直接冲击，这无异于将大脑直接插入高压电路！
陈默能看到凯实验室传回的最后一帧模糊画面——凯瘫坐在控制台前，七窍渗出细小的血丝，身体因巨大的痛苦而不自主地痉挛，但他的手指仍死死按在某个物理开关上，维持着那条致命的连接。他的眼睛透过布满雪花的屏幕，似乎正看向陈默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完成使命的、破碎的释然。
他在用他自己的生命和意识，为文明保留最后的火种，也为陈默……守住那个可能摧毁他领导地位的秘密。
为了信任？为了赎罪？还是仅仅为了证明，人类并非全然是“错误”？
没有人知道答案了。
数据删除的进度条在冲到百分之八十左右时，猛地停滞、然后开始不规则地倒退、乱码！凯的拼死抵抗起到了作用，他成功地干扰并部分逆转了删除协议！
但代价是……
代表凯生命信号的图标，在屏幕上闪烁了几下，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鸣，彻底……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
连接中断。
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定义域结构崩解的轰鸣和能量奔流的呼啸，如同为这位亦友亦敌、最终以最壮烈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科学家，奏响的挽歌。
陈默僵立在原地，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凯……死了。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偿还了他因猜疑而产生的隔阂，也守护了他认为值得守护的一切。
悲伤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失去了凯的精细调控，本就极度不稳定的能量引导出现了偏差！注入规则混沌云团的能量流发生了剧烈的振荡！
主屏幕上，那团被寄予厚望的混沌云团，如同心脏痉挛般不规则地搏动起来，其内部规则冲突陡然加剧！非但没有形成更稳固的“隔离带”，反而开始向内坍缩，并释放出毁灭性的规则辐射，反过来加速了定义域物质结构的瓦解！
“能量引导失控！”
“规则隔离带结构恶化！”
“调律者军团突破初步干扰！抹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分钟！”
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刘院士的背叛，凯的牺牲，不仅未能扭转局势，反而将最后的一线生机也推向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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