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雨歇重整旗，素手理千机
星罗礁的晨雾终于散去时，留下满地湿漉漉的凉意。苏婉清站在庄园的露台上，手里捏着那张被海风磨得边角发卷的搜救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海域密密麻麻，像一张巨大的网，却没能网住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一个月了，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到如今的麻木空洞，她眼底的光像被海浪反复冲刷的礁石，只剩下冷硬的轮廓。
“夫人，该吃早饭了。”李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手里端着个白瓷碗，里面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上面飘着几粒红红的枸杞——这是林羽以前最爱喝的，说“张婶熬的小米粥，能暖到心里去”。
苏婉清没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搜救船。那些船今天格外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清晨就鸣笛出发，甲板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海鸟在盘旋。“让他们都回来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不用再搜了。”
李姐手里的碗晃了一下，滚烫的粥差点洒出来。“夫人……”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最后只化作一声哽咽，“林总他……”
“我知道。”苏婉清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却硬是没掉一滴泪。她接过那碗粥，用勺子慢慢搅着，“周师傅今天做了啥菜？念念该加辅食了，昨天张医生说可以试试南瓜泥。”
提到念清，李姐才勉强稳住情绪：“周师傅蒸了南瓜，说要碾成泥给小主子吃。还有您爱吃的水晶虾饺，他凌晨就起来和的面，说‘得让夫人吃口热乎的’。”
林晓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楼梯上下来，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脸色却苍白得像纸。“婉清姐，”她扶着扶手，声音沙哑，“王经理他们在楼下等了半小时了，说集团的董事们都在会议室等着，关于……关于下周的董事会。”
苏婉清把没喝几口的粥放在石桌上，粥的热气很快消散在晨风中。“知道了。”她转身往屋里走，经过穿衣镜时，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襟——穿的是林羽的一件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换件衣服吧。”林晓看着她，眼圈又红了，“穿这件……太素了。”
苏婉清摸了摸衬衫领口，那里还留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是林羽惯用的雪松味。“不用。”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他以前总说，我穿他的衬衫最好看。”
楼下的客厅里，站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王经理、张总监、法务部的陈律师……都是林羽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凝重。看到苏婉清下来，他们齐刷刷地站直身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沉痛：“夫人。”
苏婉清走到他们面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这些人以前见了她，总会笑着喊“苏小姐”，会聊起林羽昨天又闹了什么笑话，会说“林总把您宠得像个公主”。可现在，他们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同情，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打量——就像在看一艘突然失去船长的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航行。
“董事会的资料准备好了吗？”苏婉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径直走向沙发，拿起王经理放在桌上的文件夹，“那些老家伙又提了什么要求？是不是想让他们的侄子来当副总？”
王经理愣了一下，才赶紧点头：“是的，刘董事说他侄子在国外学的金融，想……想进集团担任执行副总。还有张董事，说要把海外事业部交给她女婿管。”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他们说……说您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管不了这么大的摊子。”
“他们想管？”苏婉清翻开文件夹，指尖划过林羽亲手拟定的集团章程，上面还有他用红笔标注的“员工福利不得低于行业标准”。她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问问他们，当年是谁在林氏快破产的时候卷款跑路？是谁在林羽熬夜搞研发的时候，偷偷把技术卖给竞争对手？现在想回来摘桃子？”
客厅里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女人，此刻眼里会迸发出这样锐利的光——像极了林羽当年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的模样。
“备车。”苏婉清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去集团。”
“夫人，您的身体……”张医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血压仪，“您这几天血压一直偏低，张医生说不能劳累。”
“我没事。”苏婉清摆摆手，走到玄关换鞋，是双黑色的高跟鞋，她以前总说穿不惯，说“太高了，走路像踩高跷”，可今天却稳稳地踩在地上，“林氏是他的命，我不能让他的命，毁在一群蛀虫手里。”
车子驶进林氏集团总部大厦时，门口站满了员工。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手里拿着白色的菊花，看到苏婉清下车，齐刷刷地鞠躬：“苏总好！”
苏婉清愣住了。她从没听过他们这样叫她，以前他们都喊她“林夫人”，带着敬称，却总隔着层距离。可此刻的“苏总”两个字，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同仇敌忾的劲儿——就像在说，我们跟你一起，守住林总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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