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呻吟,仿佛来自上个世纪。陈光用肩膀奋力顶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闸门,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油烟与廉价香薰的浓郁气息迎面撞来,几乎将人溺毙。
这里是九龙城,一个被时光遗忘又被疯狂填满的角落。他们的新据点,藏在一栋名为“龙城大厦”的唐楼里。说它是大厦,实在是抬举了。楼高不过八层,没有电梯,裸露的混凝土外墙上爬满了横七竖八的电线以及水管,像巨人身上纠结的血管与筋络。窗户被花花绿绿的招牌、伸出来的晾衣杆和密不透风的铁笼挤占,几乎看不到一丝天空。
走廊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头顶是无休止滴着水的管道,脚下是磨得露出水泥本色的地砖。墙壁上贴满了层层叠叠的小广告,从通渠、搬家到跌打、算命,字迹模糊,颜色黯淡,仿佛这座城市脱落的皮肤。
房间在六楼,门牌号“607”是用红色油漆随意涂抹上去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门开,一个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空间呈现在眼前。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盒子。面积不过十平米,一张吱嘎作响的铁架床占去了一半空间,床垫薄得能感受到下面的铁丝。铁架床下面是几张旧报纸和床单,这才是陈光的“床位”,显然晚上他要睡在地板上。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木桌和一把缺了角的椅子,桌上一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CRT)蒙着厚厚的灰尘。唯一的通风设备是天花板上那台慢悠悠转动的三叶吊扇,它每转一圈,都会带动悬挂在正中的那只昏黄灯泡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
陈光放下背包,背上早已被汗水湿透。香港的湿热,是一种钻进骨子里的粘腻,与北山凛冽的干燥截然不同。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这就是他们用几乎全部现金换来的“安全屋”,一个月的租金,就足以让羊村的一户人家过上大半年富足的日子。
楼下小赌档里老虎机吐出彩金时那“叮叮当当”的电子音,隔壁房间里搓麻将的“哗啦”声与“食糊”的叫嚷声,走廊里孩童追逐的尖叫声,远处街市小贩的吆喝声,还有无数收音机、寻呼机、对讲机、无线电话释放出的杂乱电波……所有这一切,汇聚成一片汹涌澎湃的“噪声之海”。
这片海洋充满了最原始、最鲜活、最杂乱无章的人类情绪:贪婪、喜悦、愤怒、焦虑、希望、绝望……
夜幕降临,九龙城的白昼与黑夜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白天那种慵懒与陈旧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猛鲜活的市井活力。巷口的大牌档点亮了悬挂在帆布棚下的灯泡,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炉火的呼啸声、食客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精神一放松,饥饿感就猛地涌了上来。**苏琳溪换上了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将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就像一个本地的邻家女孩。她拉了拉还在调试设备的陈光:“走,先填饱肚子,我们不能只靠干粮。”
两人挤进大排档,在角落里找到一张油腻腻的折叠桌。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粤语的交谈声浪此起彼伏,对于陈光来说,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像跳跃的音符,他却无法将它们串成有意义的乐章。
**苏琳溪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她用一口流利地道的粤语向穿着白背心的老板娘点单:“唔该,两碗车仔面,一碗要辣嘅,一碗要唔辣嘅,多菜少油。另外要一杯冻奶茶,少甜,一杯热柠茶。”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茫然的陈光,脸上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用同样流利的粤语回道:“好啊,靓女。你条仔北方嚟嘅啊?坐定定啦,好快得!”
苏琳溪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陈光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气氛的融洽。他有些手足无措,这种完全被排斥在交流之外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第一次面对安城里高高在上的技术专家时的无力。在北山,他是无所不能的陈光,是乡亲们的希望;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连点餐都要依靠同伴的“北方佬”。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车仔面被端了上来。苏琳溪那碗里加了鱼蛋、猪皮、萝卜和油面,而陈光面前的则是一碗清汤面、几根青菜和几片瘦肉。她把自己的碗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这里的鱼蛋很出名。”
陈光夹起一颗,咬了一口,Q弹的口感和鲜美的味道在口中爆开。他点了点头,用普通话小声说:“好吃。”
苏琳溪一边吃,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这里的物价很高。刚才这两碗面,加上饮料,花了差不多八十块港币。在羊村,这够赵四叔一家吃半个月了。”
陈光的心里一沉。他口袋里揣着他们所有的现金,一沓不算薄的港币,那是顾山和乡亲们东拼西凑,几乎是倾其所有换来的。他本以为这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维持很久。但现在看来,在这座吞金的城市里,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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