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默,在连续加班整整七天后,我非常光荣地……挂了。
是的,您没听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挂了”,像一件被撑到变形的廉价西装,终于被生活的熨斗烫平在了办公桌上。最后印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网膜上的,是电脑屏幕上那行仿佛在嘲讽我的代码,和半杯已经冷掉、杯口还挂着茶渍的速溶咖啡。我心想:下辈子,老子一定要当个不用写代码、不用开评审会、不用给老板点赞的……呃,什么都行,只要不是社畜。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啵”的一声,像被拔掉了电源插头,轻飘飘地脱离了那具过度使用的肉体。没有黑白无常,没有天使引路,更没有散发着圣光的天堂之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其不讲究、仿佛二手市场淘来的灰色光芒,“嗖”地一下把我裹挟了进去。
那感觉,怎么说呢?不像坐高铁,更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还是甩干模式。我在里面天旋地转,灵魂都快被拧成麻花了,内心疯狂吐槽:“这通往阴间的交通方式也太不人性化了吧?!差评!绝对要给差评!”
就在我快要吐出来的时候(虽然灵魂状态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吐),旋转停止了。
我,恢复了意识。
但情况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首先,我视野所及,是一片模糊的、带着柔光滤镜的世界。几个巨大的、晃动的脑袋凑在我眼前,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神秘而模糊。我试图动动手脚,却发现四肢沉重得不听使唤,软绵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其次,我听到了一阵极其嘹亮、中气十足,但又莫名羞耻的哭声。
“哇啊——哇啊——”
这谁家孩子哭这么难听?跟我当年有得一拼……等等!这哭声好像……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
一个激灵,我努力聚焦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身材颇为“宏伟”的金发碧眼女士。她正用一双蓝得像假的一样的眼睛慈爱(或许)地看着我,嘴里吐出一连串流畅的、带着某种奇怪腔调的语言:
“Oh, what a strong voice! Look at those lungs! Congratulations, Mr. and Mrs. Li, you have a beautiful baby boy!”
我:“???”
李?Baby Boy?Strong voice?这都什么跟什么?我难道是在看未经翻译的生肉美剧?而且这拍摄角度也太诡异了吧,怎么全是仰拍?
我奋力地转动我那颗似乎也缩小了好几圈的脑袋——这动作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着实有些艰难——看向旁边。然后,我看到了他们:一对同样凑得很近的、洋溢着幸福和疲惫笑容的东亚面孔。
男的大约三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典型的理工男长相,此刻正激动地搓着手,用带着明显口音但能听懂的英语说:“Thank you! Thank you, nurse! He looks just like his mother!”(“谢谢!谢谢你,护士!他长得真像他妈妈!”)
女的,也就是我现在的“母亲”,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光,她看着我,用中文轻声说:“宝宝,我的宝宝……你看他的小鼻子小眼,多可爱啊……”
我:“……”
此刻,我的内心世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穿着草裙跳着踢踏舞呼啸而过,顺便还把名为“常识”的屋子给踩塌了。
等等!信息量过大,让我先死……哦,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就让我先缓一缓!
第一,我,李默,前华夏社畜,灵魂状态。
第二,我目前身处一个婴儿的身体里。
第三,地点疑似伦敦(从护士和周围环境判断)。
第四,我有一对说英语的华人父母。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他娘的好像投胎转世了?!而且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这剧本不对啊!说好的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呢?说好的清除记忆格式化硬盘呢?这属于严重的流程漏洞吧!地府IT部门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也跟我前世一样天天996,导致系统BUG层出不穷?
还有,为什么是伦敦?我上辈子是炸了大不列颠的博物馆吗?我连雅思都没考过啊喂!虽然为了追剧学过几句“Hello”、“Thank you”、“How much”,但这点词汇量够干嘛?连点个炸鱼薯条都费劲!
那位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完全没察觉到我内心翻江倒海的吐槽,她动作麻利地把我用小毯子裹成一个标准的“襁褓卷”,只露出一个头。她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水味,熏得我直想打喷嚏——可惜新生儿似乎还没掌握这门高级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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