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船与“棉海号”并航三日,两船的帆布在风里互相致意,像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货郎船的船长姓王,是个走南闯北的汉子,下巴上的胡茬沾着海盐,说起南洋的趣事,能从日升讲到月落。
“过了这片洋流交汇的地方,就能看见‘望归岛’,”王船长站在船舷边,指着远处一道模糊的海线,“岛上的灯塔是老辈人修的,灯油里掺了鲛鱼油,再大的雾都能照透。当年老林船长(林老爹的父亲)就常说,看见那灯塔,就离种子岛不远了。”
阿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海天相接处,有个小小的光点在雾里闪,像颗不肯睡的星。古丽雅正把竹溪村的老棉种分装成小袋,每袋都裹上点望归岛的沙土——王船长说,这岛的土最“通人性”,裹着它,种子到了异乡也能认路。
“你看这棉种,”她举起一袋给王船长看,棉籽饱满得发亮,“林老爹说,这是他爹当年特意留下的种,说要等有一天,让它在南洋的土里也扎根。”
王船长接过袋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笑了:“有股子韧劲,像你们竹溪村的人。我去年在种子岛见过阿椰奶奶,那老太太也说,等竹溪村的棉种来了,她要在院里种一片,说看着就像见了老熟人。”
小石头正跟货郎船的后生们学编渔网,他编的网眼歪歪扭扭,却在每个结上都系了根彩色棉纱。“这样鱼钻进网里,就知道是从竹溪村来的船,”他得意地晃着渔网,“阿椰说岛上的鱼最聪明,认得好东西。”
傍晚时分,两船停靠在望归岛补充淡水。岛上的灯塔果然如王船长所说,灯光明亮得能照见水下的珊瑚。守塔的是位白发老人,看见“棉海号”的新帆,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这浪花纹,是老林船长的船!”
老人从灯塔下的石屋里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厚厚的航海日志,封面上的字迹和林老爹给的那本如出一辙。“这是他当年忘在岛上的,”老人摩挲着日志,“总说等下次来取,一等就是三十年。”
阿木把两本日志放在一起,发现里面记着同一段航线,只是字迹一老一少,像场跨越时光的对话。古丽雅忽然在日志的夹层里发现片干枯的棉叶,叶片边缘虽已发脆,却还能看出是竹溪村特有的品种。
“他一直带着呢,”古丽雅的声音有些发颤,“走到哪,都把家乡的棉叶揣在怀里。”
守塔老人煮了锅海带汤,汤里放了望归岛特有的海菜,鲜得能掉眉毛。大家围着炭火喝汤时,老人说起老林船长的往事:“他当年总在这灯塔下写家书,说等赚够了钱,就带着南洋的种子回竹溪村,让地里既能长棉花,又能结椰果。”
“他的心愿,我们来圆。”阿木舀了勺汤,望着窗外的灯塔,“今年秋天,竹溪村的棉田边,就能长出种子岛的海葡萄;种子岛的地里,也会有竹溪村的棉花。”
夜里,两船的人合力给灯塔添了新的鲛鱼油。灯芯“噼啪”一声爆亮,光柱穿透浓雾,在海面上铺出条银路。王船长拿出笔墨,让阿木和古丽雅在守塔老人的日志上留言,阿木写了“棉海号归航,两土相连”,古丽雅则画了朵棉桃围着椰果,旁边题了行小字:“风通南北,籽落生根”。
小石头也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笑脸,旁边标着“小石头到此一游,阿椰等着我们!”
离开望归岛时,灯塔的光一直追着船尾的浪花。阿木把两本航海日志并放在船舱里,老林船长的字迹在灯下泛着光,像在说:路通了,我就跟着你们回家。
古丽雅把望归岛的沙土撒在棉种袋上,沙粒落在棉籽上,发出细碎的响。她忽然想起林老爹的话:“海再大,也大不过人心的牵念。”此刻才算真懂——这些棉种、日志、沙土,还有灯塔的光,都是人心牵出来的线,一头系着竹溪村的土,一头拴着南洋的浪,在洋流交汇的地方,打了个解不开的结。
“棉海号”的新帆在风里舒展,红与蓝的浪花纹映着灯塔的光,像幅流动的画。阿木握紧舵盘,知道再往前,就是种子岛的方向,就是老林船长未竟的路,就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即将结束的地方。
桅杆上的铜铃响得格外欢,混着货郎船的号角声,在雾里传得很远,像在跟种子岛的人打招呼:我们来了,带着整船的春天。
“棉海号”抵达种子岛时,正赶上雨季的尾巴。岛上的泥土带着海的咸味,阿椰奶奶拄着拐杖在码头等他们,银白的头发在雨雾里像团蓬松的棉絮。“可算来了,”她握着古丽雅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痒,“老林船长总说,竹溪村的棉花能在咱这扎根,我还当他哄我呢。”
阿木把棉种袋递给她,袋上的沙土还带着望归岛的湿气:“您看,这是望归岛的土裹着的种,林老爹说,这样能少些水土不服。”阿椰奶奶打开袋子,棉籽滚出来,每颗都圆滚滚的,在雨里闪着光。
小石头蹲在地上数棉籽,忽然指着远处的坡地喊:“那里有片花田!”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坡上开满了黄色的花,像撒了一地阳光——那是林老爹当年带来的向日葵,如今已长得漫山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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