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伺者退去后的废墟,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沈云疏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让沈云墨用泥土和碎石小心地将庙门内侧的缝隙尽量堵死,只留下几个不易察觉的观察孔。火堆被压到最小,只保留一点暗红的炭火余烬,既能提供微弱的热量,又不至于让烟雾和光亮过于显眼。
她持刀坐在靠近周砚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耳朵捕捉着庙外每一丝风吹草动。夜枭的啼叫,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甚至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都让她神经紧绷。那个未知的窥视者如同投入水底的暗影,虽然暂时消失,却让整片水域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时间在提心吊胆中缓慢流逝。后半夜,沈云疏实在撑不住,和云墨轮流小憩了片刻,但谁也不敢真正沉睡,稍有异响便会立刻惊醒。
当天边再次泛起那熟悉的、鱼肚白的微光,驱散了最浓重的黑暗时,沈云疏感到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准备起身去查看水囊和收集晨间渗水,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一直昏迷不醒的周砚,搭在身侧的左手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以为是幻觉。她屏住呼吸,凑近了些,紧紧盯着那只骨节分明、却因为伤病和消瘦而青筋凸起的手。
一下,又一下。食指和中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挣脱了万钧枷锁的艰难,微微弯曲,叩击了一下身下垫着的麂子皮。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这是有意识的动作!
“周大哥?”沈云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轻唤出声。
躺着的周砚,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与沉重的黏连抗争。良久,那浓密而此刻毫无血色的睫毛才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其下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眸。
他的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刚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尚未分清梦境与现实。他的目光在破败的庙顶停留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脖颈难以承受的僵硬,转向了声音的来源——沈云疏那张写满疲惫、担忧与惊喜交加的脸。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了一些干涩破碎的气音,如同老旧门轴转动。
“水……”沈云疏立刻会意,连忙将一直温在炭火旁的水囊拿过来,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囊口凑近他干裂的唇边。
周砚就着她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口地吞咽着清水。每咽下一口,他喉结的滚动都显得异常艰难,眉头也因为牵动伤处而紧紧皱起。但那双半睁的眼睛,却随着清水的滋润,一点点地恢复着焦距,那层浑浊的迷雾似乎在渐渐散去。
喝了小半囊水,他微微偏开头,示意够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云疏脸上,这一次,清晰了许多,也复杂了许多。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对自身处境的认知,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无力与自责。
他尝试动了一下右臂,剧痛立刻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
“别动!”沈云疏急忙按住他完好的左肩,“你的肩膀伤得很重,伤口感染化脓,好不容易才稳住一点。”
周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似乎在消化这个糟糕的消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迷茫和无力被一种惯有的冷静与克制强行压下,虽然那冷静之下是难以掩饰的虚弱。
“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但已经能连贯成句,“我们……逃出来了?云墨呢?”
“我们在西山的山神庙废墟里,暂时安全。云墨没事,在那边守着。”沈云疏一一回答,言简意赅,她知道周砚现在需要信息,但体力有限。
周砚的目光扫过这残破的庙宇,看到角落里抱着木棍、紧张又欣喜地望着他的沈云墨,又落回沈云疏那张明显消瘦、眼窝深陷的脸上,以及她眼底那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紧绷。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他虽不知细节,但也能从两人此刻的状态和这陌生的环境中推测出大概的凶险。
是他拖累了他们。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他本是护卫,是武力担当,如今却成了最大的累赘,需要这两个他本应保护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来照顾、来守护。
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挫败感和自我厌弃,在他心中汹涌。他攥紧了左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云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沉和身体的紧绷。她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任何安慰的空话,而是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如何找到这处废墟和水源,如何用盐水和草药处理他的伤口,如何在夜里击退(或者说惊退)狼群,以及……昨日在栗树林和庙外发现的、那未知的窥视者。
她没有渲染危险,也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只是客观地陈述。但正是这种平静的叙述,让周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的岌岌可危,而沈云疏和云墨,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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