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光未大亮,三河镇还笼罩在一层浅灰色的薄雾中,空气里带着江南深秋特有的湿冷。陈记渔行的后院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缓缓驶出,车辕上坐着一名面容憨厚的老车夫,以及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戴着破旧毡帽的伙计——正是易容后的鲁小班。马车后面,跟着三个推着独轮车的年轻人,车上堆放着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正是顾停云、萧逐风和叶星澜。
四人皆已改头换面。顾停云用药物将脸色弄得蜡黄,眉毛加粗,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裤,肩膀上还搭着一块擦汗用的灰布,看起来像个常年在码头扛活的苦力,只是那偶尔抬起的眼眸中,沉稳坚毅的光芒难以完全掩盖。他将重剑“岳峙”用厚厚的麻布层层包裹,混在独轮车的货物最底层,若非知情者,绝难发现。
萧逐风则扮作一个略显文弱、眼神灵活的账房先生模样,穿着半旧的青色长衫,袖口沾染了些许墨迹,手里拿着一个账簿和一把普通的算盘,那柄惹眼的千机扇自然早已收起。他微微佝偻着背,走起路来带着点读书人特有的斯文气,只是那偶尔划过周围环境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叶星澜的装扮最为简单,也最符合他自身的气质。一身深灰色的劲装,外面套了件耐磨的皮坎肩,脸上也做了些修饰,显得风尘仆仆,如同一个沉默寡言、常年走南闯北的护院武师。他的追月弓被拆解开来,弓臂和弓弦分别藏在特制的、看似装着工具的皮革长袋里,箭囊则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行李卷,背在身后。
按照计划,他们将冒充“云锦轩”的伙计,押送一批据说“花色独特、需当面呈送蒋爷过目”的锦缎前往水云庄。这个借口是司徒信精心设计的,既给了他们进入内庄的理由,又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马车和独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融入清晨开始苏醒的市井嘈杂之中。顾停云推着独轮车,感受着车把上传来的沉重感,这并非全是伪装,货物底下确实压着不少真正的锦缎。他的心跳平稳,但精神却高度集中,《太初归墟诀》带来的敏锐感知被他运用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探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越靠近城西水云庄的方向,空气中那种无形的紧张感就越发明显。街面上看似寻常的行人中,夹杂着不少眼神警惕、步伐沉稳的汉子,虽然穿着便服,但那精悍的气质与普通百姓迥然不同。是漕帮的暗哨?还是缉武司的眼线?亦或两者皆有?他不敢确定,只能更加小心地收敛自身气息,将那一丝微弱的归墟引力萦绕周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得麻木的普通力夫。
叶星澜跟在顾停云侧后方,他的感官同样提升到了极致。他不需要刻意运功,猎人的本能让他对危险有着天然的嗅觉。他的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商贩的吆喝、甚至墙角老鼠爬过的窸窣声,从中筛选出任何不和谐的杂音。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屋顶、窗棂,任何一点反光、一个不自然的阴影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独轮车的车把上,实则随时可以抽出隐藏在袖中的猎刀,或者解下背后的“行李卷”。
萧逐风则扮演着他的“账房”角色,一边走,一边不时翻动着手中的账簿,嘴里还低声念叨着些数字,仿佛在核算成本。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经过的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衣着、佩饰、步伐、甚至表情的细微变化,试图从中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商旅,哪些是江湖客,哪些……可能是影楼的人。他的鼻子也轻轻耸动,分辨着空气中除了尘土、早点香气之外,是否还有某些特殊的、属于追踪药物或者隐匿高手的气息。他的千机扇虽然收起,但袖子里,几个装着不同药粉的小瓷瓶已经处于随时可以取用的状态。
鲁小班坐在车辕上,看似在打盹,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但他那双藏在毡帽阴影下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不断测量着街道的宽度、拐角的角度、以及沿途一些固定设施(如水井、石墩、招牌)的位置。他在心中快速构建着这片区域的地形模型,并默默记下几个可能用于紧急撤离或设置临时障碍的地点。他的手指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无意识地捻动着几颗光滑的铁珠,这是他的习惯,有助于集中精神思考机关构型。
一行人沉默地前行,气氛压抑。每个人都清楚,从踏出渔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步入了险地,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座气派的庄园轮廓出现在雾气缭绕的前方。水云庄背靠一片不大的丘陵,面临一条宽阔的支流,高墙大院,朱门铜环,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数十名劲装护卫分列两侧,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空气中隐隐传来庄内的人声鼎沸和丝竹管弦之声,显然宴会虽未正式开始,但已是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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