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隙内,死寂如冰。唯有远处一线天方向隐约传来的厮杀与爆鸣,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两人心头。地上那具迅速腐烂消融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混合着药膏的腥气,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令人作呕。
老邢面无表情,用泥土迅速掩埋了残留的污迹,又撒上一层厚厚的驱虫药粉,动作麻利而冷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的杂物。但二两能清晰地感受到,老邢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紧绷如弓弦的肌肉和眼中深藏的惊涛骇浪。
“鬼哭林……”老邢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抬起头,独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望向石隙外那片被诡异天光映照的丛林,“那地方……比一线天更邪门。”
二两心中一紧:“邢老,您知道那里?”
“听说过。”老邢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在野猿岭更深处,靠近万瘴山脉真正的内围边缘。那是一片终年被灰白色雾气笼罩的原始森林,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活着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嘴里只会念叨‘鬼哭’、‘藤蔓’、‘影子’之类的胡话。寨子里的老人都说,那里是被祖灵遗弃之地,连接着幽冥,有不干净的东西徘徊。”
他的描述,与黑苗寨汉子临死前的呓语隐隐吻合——活的藤蔓、可怕的守护、连接禁地的方向。
“但那个黑苗寨的人说,‘鬼哭林’可能是一个方向,或者突破口?”二两抓住关键点。
老邢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可能,一线天的剧变,以及外人闯入禁地,惊动的‘守护’,其源头或者某个关键节点,就在鬼哭林!黑苗寨封锁一线天,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七彩瘴芋,更是为了封锁通往鬼哭林的道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或者防止外人再闯进去!”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一线天是明面上的关卡,而鬼哭林,可能是另一条更隐秘、也更危险的路径!
“我们去鬼哭林。”二两几乎没有犹豫,目光坚定地看向老邢。一线天已成死地,鬼哭林虽然凶险莫测,但至少出现了一线可能的生机,并且可能与神农宗的线索相关。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必须赌一把。
老邢深深地看着二两,独眼中光芒复杂,有欣赏,有担忧,也有一丝被点燃的、久违的冒险火焰。他沉默了几息,猛地一咬牙:“好!老子就陪你疯这一把!不过,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进了鬼哭林,一切听我的!那里面的凶险,不是靠医术和几根银针能应付的!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明白!”二两郑重点头。
既已决定,便不再迟疑。两人仔细清理了藏身处的痕迹,趁着夜色和远处战斗声的掩护,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隙,向着与一线天相反的、更深邃的丛林潜行而去。
夜色如墨,林深似海。今晚无月,只有一线天方向那不断闪烁的诡异灵光,偶尔将丛林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参天古木在黑暗中化作幢幢鬼影,夜枭的啼哭、不知名虫豸的嘶鸣、以及远处隐约的兽吼,交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林间夜曲。
老邢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他仿佛天生就属于黑暗,仅凭微光和对地气的感应,就能在盘根错节的林地中精准地找到最隐蔽、最安全的路径。他避开兽径,绕开沼泽,脚步轻得如同狸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二两全力运转莲心药力,五感提升到极致,紧紧跟在老邢身后。他学着老邢的样子,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每一步都踩在最实处,避免触碰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黑暗中,他的眼睛适应了微光,能勉强看清前方那个沉稳的背影,如同定海神针,指引着方向。
然而,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显得不正常。
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渐渐弥漫起一种灰白色的、带着淡淡霉味的薄雾。这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吸入肺中,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似乎能渗透骨髓。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粘稠,踩上去发出“噗叽”的轻微声响,仿佛踩在某种腐烂的巨大生物的躯体上。
四周的树木也开始变得怪异。它们的枝干扭曲得更加厉害,形态狰狞,如同挣扎的鬼怪。树皮上布满了暗绿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苔藓,摸上去冰冷滑腻。更令人不安的是,林间开始出现一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诡异菌类和颜色妖艳、形态如同骷髅头的花朵,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平添几分鬼气。
“快到鬼哭林的边缘了。”老邢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瘴疠之雾’就是标志。小心点,雾里有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二两突然感到脖颈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凉意,仿佛有一根冰冷的发丝拂过!他猛地回头,却只见灰蒙蒙的雾气,空无一物!
“怎么了?”老邢警觉地问。
“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二两皱眉,灵觉扫过,却什么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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