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降临。
这一次的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漫长和压抑。
方俊回到自己的小单间,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毫无睡意。他的大脑,在飞速地模拟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接头的时间?地点?货物是什么?船是什么样子?行动中,会不会有其他的“监工”?……
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致命的未知数。
他甚至连将“野猪口”这个情报传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黄毛根本没给他任何单独行动的时间。他现在,就像是被绑上了一辆失控的列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朝着深渊高速冲去。
“咚咚。”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方俊警觉地坐起身:“谁?”
“山……山哥,是我,侯三。”门外,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
方俊走过去,拉开了门。
侯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
“山哥……这是我刚在外面买的烧鸡,还热乎着。您……您尝尝。”他不敢看方俊的眼睛,只是把油纸包往前递。
方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只烧鸡,没有接。
“有事?”他冷冷地问道。
“没……没事……”侯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就是……就是想谢谢您。今天黄哥给的钱,您……您全都给了我,一分没要……”
“那是你应得的。”方俊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开车是个辛苦活。”
“不不不……”侯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山哥,我……我心里害怕。咱们今晚……到底是要去干啥啊?我……我不想做犯法的事啊……”
他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方俊盯着他,盯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侯三拽进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他妈现在跟我说你不想犯法?”方俊将他顶在墙上,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骇人的寒光,“你欠了黄老板三千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犯不犯法?你拿钱去赌场里潇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犯不犯法?”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侯三的心上。
“现在,你上了这条船,就别他妈想着下去!你要是敢坏了黄老板的事,不用我动手,黄老板会亲手把你绑上石头,扔进野猪口那片海里!你信不信?”
侯三彻底被吓傻了。他浑身抖得像筛糠,连连点头:“信……我信……山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方俊的心里,闪过一丝厌恶,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他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一些:“把烧鸡拿过来。”
他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侯三:“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开车。记住,从现在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踩油门,你就不能踩刹车。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没事,还能让你挣大钱,给你妈治病。可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样……”
他拿起桌上那把生了锈的水果刀,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大半只烧鸡,连骨头带肉,“噌”的一声,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侯三看着那被劈开的烧鸡,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
午夜十二点。
赌场后院,那辆解放卡车,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发动了。
黄毛亲自坐上了副驾驶,方俊和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壮汉,则坐在了后面的车斗里。侯三,成了这辆罪恶战车的司机。
“按阿山白天说的路走!开稳点!”黄毛扔下一句话,便闭上了眼睛。
卡车,缓缓地驶出了烂泥湾,像一滴黑色的黑色颜料,融入了海州沉沉的夜色之中。
车斗里,方俊靠在冰冷的铁皮上,感受着车轮碾过土路时传来的剧烈颠簸。海风从头顶呼啸而过,吹得帆布篷布猎猎作响。他身边的两个壮汉,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方俊知道,这两个人,才是黄四海真正派来监视他的“眼睛”。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在用耳朵,记忆着车辆的每一次转弯;用身体,感受着道路的每一个坡度;用鼻子,分辨着空气中不同区域传来的独特味道。
他正在用自己的身体,绘制一张比任何地图都更精准的“活地图”。
四十分钟后,卡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到了。”
黄毛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
方俊睁开眼,从车斗的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远处的海面上,有几点微弱的渔火,在随着波涛起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咸腥味。
这里,就是“野猪口”。
“下车!干活!”
黄毛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跳下了车。他从车座底下,拿出几个大号的军用手电筒,扔给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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