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湾的西头,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
废弃的屠宰场,像一只趴在黑暗里的巨大怪兽,生锈的铁皮屋顶在海风里“呜呜”作响,像是在哼着小调,又像是在为什么东西送葬。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混杂着牲口血腥、霉菌和海水咸味的气息,能把人的隔夜饭都顶出来。
黄毛似乎很享受这个味道。他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尖叫,划破了夜空。
“阿山,请吧。”黄毛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比这屠宰场里的屠夫还瘆人。
方俊面无表情,走了进去。
屋子正中央,一个只穿着单薄衬衫、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被麻绳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根用来吊牲口的铁柱子上。
他就是“四眼刘”。
他的嘴被破布死死地塞住,眼镜也碎了一半,挂在脸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看到黄毛和方俊进来,他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极度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黄毛身后,还跟着昨晚那两个壮汉。他们进来后,熟门熟路地从墙角拎来一盏马灯点上,昏黄的灯光,刚好照亮了屋子中央这一小片“舞台”。
“阿山,家伙你都带来了。”黄毛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给方俊一根。
方俊没接。
黄毛也不尴尬,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和马灯的烟混在一起。
“黄哥的规矩,你也懂了。”黄毛指了指抖成筛糠的四眼刘,“这孙子,吃里扒外,敢把咱们的钱,拿去孝敬‘黑鲨’那帮杂碎。”
他走到四眼刘面前,狠狠一个耳光抽了上去:“妈的,今天就让山哥,教教你怎么做人!”
他后退两步,靠在一个生锈的铁架子上,对着方俊,咧嘴一笑:
“山哥,请。黄哥说了,先问账本,再断手脚。你……可得‘专业’点。兄弟们,都看着呢。”
那两个壮汉,也露出了残忍而又期待的笑容,他们就像是来看“斗兽”的观众。
方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成了笼子里的那头“兽”。
他十分清楚黄毛和这两个壮汉,就是黄四海派来的“监考官”。
他今天,但凡表现出一点犹豫、一丝不忍,或者……一点“不专业”,他都走不出这个屠宰场。
一个真正的亡命徒,一个“西北来的狼”,会怎么做?
方俊,缓缓解开了裹在手上的那块黑布。
“唰——”
那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在马灯的映照下,闪过一道妖异的光。
他没有立刻走向四眼刘。
他反而是走到了墙边,那里挂着一排生了锈的屠宰工具。他拿起一块磨刀石,又从旁边的水龙头上,接了一点满是铁锈的冷水。
“嚓——嚓——嚓——”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方俊那极富节奏的、冰冷的磨刀声。
他不紧不慢,像个即将上班的屠夫,一丝不苟。
这个动作,让黄毛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一瞬。
妈的,这小子……比自己还像个变态!
四眼刘已经快吓昏过去了,裤裆处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废物。”
方俊吐出两个字。他扔掉磨刀石,用手指在刀锋上轻轻弹了一下。
“嗡——”
刀锋发出一阵轻微的蜂鸣。
他走到四眼刘面前,没有立刻动手。
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只是冷冷地盯着四眼刘那双恐惧的眼睛。
一秒。
十秒。
三十秒。
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呜……呜呜呜……”四眼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黄毛皱了皱眉:“阿山,你倒是……”
“闭嘴。”
方俊头也没回,声音比那把刀还冷。
“让我来看看这小子,骨头到底有多硬。”他缓缓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教训黄毛,“你们这帮人,只懂‘杀’,不懂‘问’。我今天让他也尝尝,当年我在号子里面,被那些混账整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
他伸出手,一把拽掉了四眼刘嘴里的破布。
“呃……啊!饶命!饶命啊山哥!黄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呃啊……”
四眼刘刚喊了两句,方俊就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狠狠地往后一拽!
“我只问一遍。”方俊的嘴,凑到四眼刘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魔鬼般的低语说道:
“账本,在哪?”
“我……我烧了!真烧了!黄哥!我不敢留啊……”四眼刘哭得涕泪横流。
“烧了?”
方俊笑了。他松开手,慢悠悠地用那把剔骨刀,在四眼刘那张会计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黄毛。”方俊突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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