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春天,风还带着寒意,尤其在这六塘河边。
张骑鹤拧开廉价白酒的塑料盖,对着冰冷的墓碑示意性地举了举,然后仰头灌下一大口。
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不透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爷爷,你说你给我取这名字,到底是图个什么?”
十八岁的少年对着墓碑苦笑,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单薄。
墓碑上刻着“张公德全之墓”,立碑人处写着“长子张远富携长孙张骑鹤敬立”等字样。
正如爷爷去世那天,贺家无一人前来吊唁,仿佛真的没有这门亲戚。张骑鹤至今记得母亲穿着那件刺眼的红棉袄,在家门口面无表情的嗑着瓜子。
“骑鹤,骑鹤,爷爷你是想让我骑鹤成仙,还是想讽刺我妈家‘贺’氏高攀不起?”少年又灌下一口酒,眼角有泪却不自知。
三年了。
自从父亲因丝绸厂账目问题入狱,被判六年,母亲第二天离家出走后,杳无音讯,也已三年。
曾经的中考仓基镇第一名,如今成了马陵县高中的笑柄。
——今天物理课上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某些同学,不要以为中考考得好就能高枕无忧!物理是实打实的学问,不是你蒙头睡大觉就能及格的!”
李树廷老师尖锐的声音穿透整个教室,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张骑鹤身上。
后排的丁云峰和孙志杰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
“老师,张骑鹤可能又去通宵打工了,听说他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丁云峰故作关切地说,引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张骑鹤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高二那次和舍友打架,就是因为他们拿母亲离家的事开玩笑。结果是他被留校察看,赶出宿舍,不得不在外租房。
“够了!”
班主任刘彩凤的声音突然从教室后门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眉头紧锁,“李老师,能出来一下吗?”
张骑鹤没等下课就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不顾刘彩凤在身后的呼唤。径直走出校门,踏上了回仓基镇的班车。
然而故乡并未给他慰藉。
镇上的老街坊们看他的眼神充满怜悯或鄙夷,几个曾经嫉妒他中考成绩的同镇少年故意高声谈论“坐牢的爹”和“跟人跑了的娘”。
于是就有了这瓶酒,和这座坟。
“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骑鹤已经半醉,靠在冰凉的墓碑上,望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六塘河。夕阳西下,河水被染成淡淡的橘红色,美得不像这个残酷世界应有的景色。
“我妈说,就因为你恨贺家收了高额彩礼,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可笑的名字。”
张骑鹤醉眼朦胧地拍着墓碑,“可现在呢?贺家不认我,张家也没人认我。我就是个多余的,是不是?”
没有回答,只有初春的晚风拂过坟头的枯草。
张骑鹤将剩下的半瓶酒洒在坟前,自己又开了一瓶新的。酒精麻木了他的神经,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待他意识到天色已全黑时,已经站不稳了。
“高考还有八十五天...八十五天...”他喃喃自语,最终倒在爷爷坟前,沉沉睡去。
……
头痛,剧烈的头痛。
张骑鹤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水声和阵阵蛙鸣提示着他所处的环境。
“我这是...在哪里?”
他挣扎着坐起来,揉着几乎要裂开的太阳穴。
昨晚的记忆模糊不清——应酬、酒局、送客户回酒店...
然后呢?车祸?
环顾四周,月光下,一座墓碑隐约可见。这让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张公德全之墓”——陌生的名字。旁边还倒着两个空酒瓶,散发着刺鼻的白酒气味。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去找点水洗脸。沿着小路走向水声传来的方向,果然看到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在月光下静静流淌。
蹲下身去,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但头痛并未减轻分毫。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水中的倒影。
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的脸。
张骑鹤惊恐地后退一步,差点跌入河中。
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水面——那张脸还在,随着水波微微晃动,不会超过十八岁的年纪,瘦削但轮廓分明,一双眼睛里盛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迷茫。
“这是谁?”
摸着自己的脸,水中的倒影做着同样的动作,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升起。
他疯狂地翻找口袋,找到一个破旧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十元现金和一张学生证——
马陵县高级中学,高三(1)班,张骑鹤。发证日期:2001年9月。
“2001年?”
他失声尖叫,随即又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小日历卡片,上面清晰地印着“2003年3月”。
一阵剧痛突然袭击了他的头部,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中考镇第一的荣耀、父亲入狱的耻辱、母亲离去的背影、同学们的嘲笑、李树廷老师的讽刺、刘彩凤老师的担忧、仓基镇的老屋、六塘河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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