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抹布挂回钩子上，水珠顺着指尖滴进槽里，一滴，两滴。他没抬头看人群，也没去数还有多少人围在窗口外。锅已经空了，只剩一圈油痕贴在底部，反着光。
“我能……打包吗？”
声音有点怯，是站在前排的一个短发女生。她手里捏着个透明餐盒，眼神飘忽，像是怕被拒绝。
陈宇默看了她一眼，点头：“行。”
他拿过干净勺子，从锅底刮了一层焦香的锅巴连带残饭塞进盒子里。女生接过，手指微微发抖，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
她的动作突然停住。
眼睛睁大，嘴唇还沾着米粒，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后，她猛地转身，冲着身后大喊：“真的超好吃！谁不吃谁亏！”
这句话像点着了引信。
“给我来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
“别抢啊，让我先尝！”
一群人瞬间往前挤，有人举着饭盒，有人直接拿着勺子就往锅里掏。王均站在边上，原本还想维持点冷静姿态，结果眼睁睁看着锅底最后一粒米饭被人捞走，只留下清亮的油光。
“卧槽……这速度……”他喃喃道，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空勺子，苦笑一声，“我连口都没蹭上。”
张师傅一直靠墙站着，双手抱在围裙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可当他看到那口锅被刮得锃亮、连酱汁都被舔干净的时候，脚底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半步。
他走到灶台边，盯着那口空锅看了两秒，忽然伸手，用食指蘸了点锅底残留的酱油，放进嘴里。
全场安静下来。
他闭上眼，嘴唇微动，像是在咀嚼空气。几秒钟后，猛地睁眼，目光直直射向陈宇默：“你这火候……酱油焦化程度刚刚好，油温控制得很稳。七成热下蛋液，八成热下面？”
陈宇默点点头：“差不多。”
“最后提锅引火，是为了让香气锁住？”张师傅追问。
“对。高温逼出锅气，香味才不会散。”
张师傅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忽然抬手拍了下灶台，声音不大却震得铁锅嗡嗡响：“明天六点，来后厨报到！切菜、打荷、炒料都归你，工资日结！”
人群愣了一下，随即炸开。
“真的假的？张师傅亲自招人？”
“我的天，这待遇比勤工俭学还高！”
“以后早餐能不能多加点蛋？我天天来买！”
王均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把空勺子，忽然笑了：“服了……真服了。”他抬头看向陈宇默，“明天我也早点来排队。”
陈宇默笑了笑：“带饭卡就行，第一份免费。”
“你还真打算长期干？”王均问。
“我说话算话。”
“那你可得小心点。”王均压低声音，“顾深刚才虽然走了，但临走前脸色难看得很。他这种人，嘴上不说，心里记仇。”
“他要是不服，可以再来吃。”陈宇默语气平静，“只要不偷勺，随便试。”
王均一愣，随即笑出声：“你还记得那事儿？”
“谁当众偷吃两口还不承认，我会记很久。”陈宇默说着，已经开始拆围裙。
张师傅走过来，递给他一条新毛巾：“擦擦手。明天别迟到，六点整开火，晚一分钟，档口就关。”
“明白。”
“还有，”张师傅顿了顿，“‘黄金炒饭’这个名儿，我刚跟后勤报备了，列为试运行菜品。主理人——你。”
“主理人？”有人重复了一遍，立马掏出手机，“我得发朋友圈，标题都想好了：《今日校园新晋顶流诞生》。”
“别写那么夸张。”另一个男生笑，“就说‘404出了个炒饭神’就行了。”
“那也太土了吧？”
吵闹声中，陈宇默把围裙叠好放在操作台上。他的书包还挂在墙角，拉链半开，露出一角笔记本。他走过去背起来，肩带一紧，整个人显得利落了不少。
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他脚边的地砖上，切成一块块明亮的方格。他踩过其中一块，鞋底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你不留在这收拾？”王均问。
“该做的都做了。”陈宇默说，“剩下的事，是他们的。”
张师傅已经在往值班室走，路过时拍了他一下肩膀：“明天见。”
“明天见。”
人群开始慢慢散开。几个学生边走边讨论明天几点来排队，有人说要带室友一起，有人说干脆翘早课也要吃上一口。王均没急着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那个空锅，又抬头看了眼灶台上方挂着的旧钟——十一点四十七分。
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一行字：“明早5:50，食堂东门集合。”
然后抬头看了看陈宇默的背影。
那人正推开门走出去，门口吹进一阵风，掀了下衣角。阳光落在他肩头，像撒了层薄金。
王均收起手机，快步追上去。
“喂，”他在后面喊，“你说这事儿会不会传到别的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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