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工地收尾工作的基本完成，大部分民工已经撤离，原本拥挤喧闹的工棚区一下子空寂了许多。清水河灌区管理局的班子则正式进驻，开始运转。按照新的工作安排，作为副局长的苏茉莉，也需要从原来的食堂小休息室，搬到管理局家属院分配的房子里去。
家属院就在管理局办公室后面，是几排新盖好的砖瓦平房，虽然简朴，但比起工棚和地窝子，已经是天壤之别。茉莉分到的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带一个小小的厨房，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住，但也足够宽敞明亮了。
搬家这天，食堂和学校还没完全撤离的几个老熟人都来帮忙。桂兰婶子和小娟帮她打扫卫生，擦玻璃抹桌子；胡彩霞虽然嘴上说着“当官了就是不一样，都住上瓦房了”，手上却没闲着，利索地帮她归置着锅碗瓢盆；连老王头都背着手过来转了一圈，乐呵呵地说了句“这房子亮堂，好！”。
看着大家忙里忙外，茉莉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无论身份怎么变，这些在艰苦岁月里结下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茉莉……哦不，苏副局长，”桂兰婶子一边铺着床单，一边有些伤感地说，“你这一定，咱们食堂可就冷清喽。以后想吃你调的馅儿，怕是难了。”
“婶子，看您说的，”茉莉拉着她的手，“管理局离这儿又不远，我想大家了，随时就回来看你们！你们有空也常来我家坐坐！”
“那敢情好！”小娟高兴地说，“等俺以后找了对象，也带来给茉莉姐瞧瞧！”
胡彩霞闻言，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找对象了？先把你那鼻涕擦干净吧！”惹得小娟追着她满屋子跑。
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正热闹着，孙干部抱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大包裹，吭哧吭哧地来了。
“苏副局长！乔迁之喜，恭喜恭喜啊！”孙干部把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地上，抹了把汗，“这是局里几位同志凑份子，给你置办的一点暖灶的礼物，不成敬意，你可一定得收下！”
茉莉连忙推辞：“孙干事，这怎么好意思？让大家破费了……”
“哎，必须收下！这是规矩！”孙干部不由分说，“都是实用的东西，暖水壶、脸盆、毛巾什么的，你刚安家，肯定用得着！”
正说着，林教员也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糖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茉莉同志，恭喜乔迁。一点小意思，添点喜气。”
“林教员，您太客气了。”茉莉不好意思地接过。
大家正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石墩儿手里拎着两只肥嘟嘟、已经处理好的野兔，站在那里，看着屋里热闹的景象，脚步有些迟疑。
还是小娟眼尖，看到了他，喊道：“墩儿哥！你也来给茉莉姐暖灶啊？快进来！”
石墩儿被这一喊，更加窘迫，黝黑的脸庞似乎都透出了一丝暗红。他几步走进来，将两只野兔往门边的地上一放，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给……加个菜。”然后，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走，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院子，那速度跟他平时沉默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哈哈哈，这个石墩儿，送个礼跟做贼似的！”
“这野兔可真肥！茉莉有口福了！”
茉莉看着地上那两只新鲜的野兔，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这个沉默的汉子，总是用他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关心。
就在大家笑着议论石墩儿的时候，警卫员小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手里没有拿任何礼物，只是对着屋里的茉莉，恭敬地说道：“苏副局长，赵局长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份紧急文件需要您签阅。”
赵局长找？紧急文件？
茉莉的心微微一紧，连忙对屋里的众人说了声“你们先坐，我去去就回”，便跟着小张匆匆离开了。
来到局长办公室，赵振国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确实拿着一份文件。看到茉莉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茉莉坐下，心里还在猜测是什么紧急文件。
赵振国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语气平淡：“看看这个，灌区今年的经费预算草案，后勤保障部分是你分管的，你先熟悉一下，提提意见。”
原来是为了工作。茉莉松了口气，接过文件，认真地翻阅起来。
赵振国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另一份文件看着，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茉莉看得很专注，偶尔用笔在纸上记下几点疑问。当她翻到最后一页，合上文件，准备汇报时，却无意中发现，在文件的最下面，压着一个扁平的、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本书。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赵振国。
赵振国似乎这才注意到文件下面的东西，他伸手将那个牛皮纸包拿起来，很随意地放到茉莉面前的桌子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哦，这个。前几天去县里开会，顺便在书店看到的，想着你可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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