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晓雾萦途赴远疆,肩扛木桌踏晨光。
汗濡征袖蝉声里,情暖归程暮色长。
稚子同心担道义,青春携手破炎荒。
此程虽苦终成忆,留与流年作锦章。
晓色刚漫过东边的矮山,离翁的帆布鞋就踩碎了校园里最后一片夜影。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课桌边缘,就被晨露浸得微凉——这张松木课桌比他想象中沉,木纹里还嵌着去年运动会时沾的红漆,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蹭过校服裤腿。桌腿处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翁”字,是他刚入学时偷偷刻下的,如今这字竟要陪着他走二十里路,倒像是冥冥中多了个伴。
“离翁,搭把手!”身后传来阿禾的声音,她怀里抱着两把木凳,辫子上的蝴蝶结歪在肩头,“我这凳子腿有点松,你帮我绑根绳?”离翁应着,从帆布包里摸出提前备好的粗麻绳——昨晚母亲帮他整理行李时,特意把绳子绕了三圈,还念叨着“绑紧点,别半路上掉了”。他指尖绕着凳腿打了个双结,绳结收紧的瞬间,阿禾忽然递来颗薄荷糖:“我娘腌的,含着凉快,路上能顶顶暑气。”
队伍刚出校门,晨雾就裹了上来。离翁把课桌扛上肩,松木的重量顺着脊椎往下沉,压得他脚步微微一顿。身旁的阿凯拍了拍他的胳膊:“把重心往左边挪点,我上次背米袋,我爹教我的——左边是腰眼,能扛劲。”离翁照着试了试,果然觉得肩头的重量轻了些。晨光透过雾霭洒下来,落在同学们的背上,那些扛着桌椅的身影,像极了祠堂里供着的、扛着梁柱的木俑,只是这些“木俑”的嘴角都扬着笑,脚步声踩出的节奏里,还混着阿禾哼的《茉莉花》,调子软乎乎的,把晨雾都揉得温柔了些。
走了约莫五公里,日头忽然挣脱了云层。暑气像刚烧开的水,一下子漫了上来,离翁的额角开始冒汗,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滴在课桌的木纹里,晕开一小片深色。他的肩膀开始发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每走一步,松木就往皮肉里陷一分。他忍不住想把课桌放下来歇会儿,可眼角瞥见前面的阿禾——她怀里的凳子不知何时换到了左手,右手正扶着旁边腿软的女生,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粘住,却还在说:“再走两里地就有老槐树,树荫大得很,到那儿我们啃口干粮再走。”
离翁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去年暴雨天,阿禾为了帮他捡被风吹走的试卷,自己的课本全被淋湿,却笑着说“纸干了还能看”;想起阿凯上次帮他修自行车,蹲在车棚里弄了整整一下午,手上全是油污,最后还把自己的车让给他骑。他咬了咬牙,把课桌又往上提了提,从帆布包里摸出水壶——壶里的水还带着点井水的凉意,是出发前在学校水井里冰过的。他朝着阿禾的方向喊:“阿禾,喝口水再走!别把自己渴着了!”
正午的太阳最毒的时候,队伍走到了一片玉米地旁。地里的玉米叶被晒得发蔫,叶片边缘卷成了筒状,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叹暑气太重。离翁的校服后背已经湿透,汗水顺着衣摆往下滴,在裤腰上洇出一大片印子。他的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劲,肩头的疼痛越来越烈,甚至开始发麻。他忍不住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土路被晒得滚烫,鞋底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往上冒,路边的小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好几次差点让他踉跄。
“不行了,我得歇会儿。”离翁身旁的小胖忽然停下,把课桌往地上一放,捂着腰直喘气,“这桌子沉得跟块铁似的,我腰快断了。”离翁也跟着停下,刚想把课桌放下,就看见阿凯和另外两个男生走了过来。“别直接放地上,会磨坏桌角,孩子们还等着用呢。”阿凯说着,从包里掏出块粗布垫在地上,“我们三个分着扛你的,轮流来,省力气——离翁,你跟我一组,先扛半里地。”离翁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凯已经把小胖的课桌扛上了肩,另一个男生则伸手,要接他的课桌。
“我能行。”离翁摇了摇头,却在抬头时对上阿凯的眼睛——阿凯的额头上全是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砸在衣领上,把浅蓝校服浸得发深,可他还是笑着说:“跟哥们儿客气啥?你上次帮我搬图书馆的书,从一楼到三楼,跑了五趟都没喊累,这次换我帮你。”离翁的心里忽然一暖,像是有股热流从胸口往四肢蔓延,连肩头的疼痛都轻了些。他不再推辞,跟着阿凯一起,把小胖的课桌分扛在肩上。重新出发时,他感觉脚步轻快了不少,连玉米叶的“沙沙”声,都像是在为他们鼓劲。
终于在下午申时,河西分校的校门出现在视野里。那校门是用木头搭的,上面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河西小学”四个大字。离翁跟着队伍走进校园,把课桌放在指定的空地上时,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肩头的皮肉已经磨得发红,一碰到衣服就疼,可看着整齐摆放的桌椅,看着远处跑来的、背着小书包的孩子,他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装了整个夏天的阳光。阿禾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手帕:“擦擦汗吧,你看你,脸上全是灰,跟个小花猫似的。”离翁接过手帕,是带着皂角香的,刚擦了擦脸,就听见校长走过来,握着他们的手说:“辛苦你们了,这么热的天,还走了这么远的路,孩子们可算有新桌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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