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夏尽蝉鸣渐次收,寒窗待榜意难休。
体检初传晴日影,通知书杳使人愁。
百里单骑寻答案,一腔孤勇破云流。
塞翁失马焉非福,师范新途志可酬。
七月的川北山区,日头已没了六月的暴烈,却仍拖着绵长的暑气,把泾川县的黄土坡晒得泛着暖烘烘的土味。离翁坐在自家院坝的老梨树下,指尖反复摩挲着县医院体检单的边角——那张印着“合格”二字的纸片,曾是他高考后最踏实的慰藉,可如今,却成了悬在心头的一块轻石,风一吹就晃得人慌。
同村的狗子三天前就揣着成都理工的通知书走了,走时还特意绕到离翁家,把红封皮的通知书在他眼前晃了晃:“离翁,你分数比我高,咋还没信?”那天离翁笑着说“快了”,转身却把自己关在屋里,把填报志愿的表格翻了三遍——泸州公安校,提前批,按往年的分数线,他稳上。可日子一天天过,邮递员的绿色自行车在村口转了又转,始终没在他家院坝停下。
就在离翁蹲在灶台边帮母亲烧火,脑子里反复琢磨“是不是地址写错了”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伴着急促的喘气声。他探头一看,是泾川县文教局康局长的儿子康峰,正满头大汗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
“离翁!可算找着你了!”康峰把自行车往梨树上一靠,抹了把脸上的汗,快步走到院坝里,“我爸让我专门来告诉你,你的录取通知书马上就到,你被泸州公安校录了!让你赶紧收拾收拾,等着去报到!”
离翁手里的火钳“哐当”一声掉在灶膛边,火星溅起来烫了他的裤脚,他却没顾上疼,几步冲过去抓住康峰的胳膊:“真的?没骗我?”
“骗你干啥!”康峰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剥了纸塞进嘴里,“我爸昨天在州里开招生会,特意问了泸州公安校的人,说你档案早就过了,通知书在路上呢,估计这两天就到。”
那天的太阳好像突然温柔了许多,透过梨树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离翁脸上。他留康峰吃了饭,又把母亲前几天刚烙的锅盔装了一大袋让他带上,送康峰到村口时,还特意叮嘱:“要是有啥消息,你再给我捎个信。”康峰骑着车挥挥手:“放心!”
可这“放心”没能持续几天。又等了五天,离翁每天天不亮就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等邮递员,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还是没等到那封红封皮的通知书。村里另一个考上中专的同学也收拾行李走了,走时路过离翁家,叹了口气:“离翁,不行你去县里问问吧,别等出啥岔子。”
这话戳中了离翁心里的不安。他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揣着体检单和志愿表,去隔壁二叔家借了辆半旧的自行车——那车的链条松了,蹬起来“吱呀”响,后胎还补过两次,但在当时的离翁眼里,却是通往希望的唯一工具。
“二叔,我去金川县城问问通知书的事,晚上要是赶不回来,就住同学家。”离翁把车座调矮了些,又紧了紧刹车。二叔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里面灌满了凉白开:“路上慢点,山里的路不好走,别赶夜路。”
离翁应着,跨上自行车就往县城赶。从村里到金川县城有三十多公里,一半是盘山土路,下雨后留下的坑洼还没平,自行车骑起来一颠一颠的,没走多远,离翁的手心就攥出了汗。他不敢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县招办,问清楚通知书到底在哪儿。
中午时分,离翁终于骑到了金川县城。县大中专招生办公室在县政府大院里,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挤满了和他一样来问通知书的学生和家长。离翁挤到窗口,把体检单和志愿表递进去:“同志,我叫离翁,报的泸州公安校,请问我的通知书到了吗?”
里面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接过表格看了看,又在身后的文件柜里翻了翻,摇了摇头:“没查到你的通知书记录。泸州公安校的批次早就发完了,按理说不该这么晚。”
离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那我的档案呢?康局长说我档案过了啊。”
“档案的事我们这里查不到,得问州招办。”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他,见他脸色发白,又放缓了语气,“这样吧,我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去阿坝州州招办问问,马尔康那边能查到所有考生的档案情况。”
离翁接过介绍信,指尖有些发颤。他知道马尔康离金川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而且全是翻山的路,现在已经下午两点,骑过去最少要五六个小时,肯定得走夜路。可他没的选,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得去。
他在县城的面馆吃了碗牛肉面,又买了两个馒头揣在兜里,灌满了军用水壶,跨上自行车就往马尔康方向赶。出了县城,路更难走了,盘山公路绕着山转,一边是陡峭的山坡,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沟,风一吹,自行车都跟着晃。离翁不敢骑太快,眼睛紧紧盯着路面,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流进眼里,涩得他睁不开眼,只能用袖子胡乱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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