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凌薇薇过得可谓是“兢兢业业”。她每日准时上朝，虽然大部分时间依旧在神游天外，但至少学会了在关键节点上，模仿着苏清月那日“容后再议”的淡定腔调，将一些明显扯皮的议题暂时搁置，勉强维持着朝堂表面上的平静。
而更多的心思，则花在了那堆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上。她仿佛一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乐此不疲地在各种奏折上实践着她的“现代管理思维”。
要求数据支撑，追问执行细节，甚至在一份请求修缮黄河堤坝的奏折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要求附上“预算甘特图”的示意图——虽然她自己都快看不懂画了什么。
这些举动，自然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源源不断地传入苏清月的耳中，甚至有些原件，会被福公公“无意”地混入需要她整理归档的文件里。
苏清月从一开始的惊愕、不解，到后来渐渐变成一种习惯性的审视和……默默的分析。
她发现，这位女帝的思维虽然跳跃得令人匪夷所思，提出的要求往往不合时宜甚至可笑，但刨去那些古怪的词汇和不规范的形式，其内核，竟然隐隐指向了“效率”与“实效”这两个被当下官场严重忽视的关键。
这是一种完全未经雕琢的、野路子出身的敏锐。
这一日，凌薇薇终于遇到了她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实质性难题。
一份来自户部的奏折，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思想就一个：国库空虚，请求裁撤部分“冗余”机构以节省开支。而被列为首要裁撤目标的，正是隶属于皇室内务、负责刊印书籍的“文华阁”。
理由冠冕堂皇：刊印书籍耗费巨大，且多为圣贤典籍，民间书坊亦可刊印，朝廷无需重复投入。
凌薇薇看着奏折，眉头拧成了疙瘩。文华阁……听起来就是个印书的？裁了就裁了？可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她隐约记得原主记忆里，文华阁似乎还承担着一些记录帝王言行、编纂史料的职能，虽然存在感不强。
她本能地觉得这提议有问题，但具体问题在哪儿，以她那点可怜的政治嗅觉，根本分析不出来。就像明明闻到馊味，却找不到发霉的馒头在哪儿。
“福公公，这文华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裁了会怎样？”她揉着太阳穴问道。
福德海面露难色：“回陛下，文华阁虽隶属内务，但掌印的几位多是清贵翰林。若强行裁撤，恐……恐惹清议非议，说陛下不重文教。而且……”他压低声音，“此举怕是赵王殿下，意在削弱内廷影响力……”
凌薇薇听得半懂不懂，但“赵王”两个字她听明白了。果然是那老小子在搞事！
可她该怎么反驳？直接说“朕不同意”？理由呢？就凭直觉？那还不被那群文官用唾沫星子喷死？
焦躁之下，她习惯性地又想摸手机，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只能气闷地拍在桌子上。
“要是苏清月在就好了……”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句话仿佛一道灵光劈中了了她！
对啊！她不是一直在想办法“绑定”苏清月吗？眼前这不就是绝佳的机会？一个她无法独立解决的“难题”，正好可以用来测试一下这位学霸的成色，以及……她是否愿意向自己靠拢！
说干就干。凌薇薇立刻拿起那份关于裁撤文华阁的奏折，没有像往常那样写长篇大论的朱批，而是只用了朱笔，在奏折的末尾，郑重地、几乎是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怎么看？】
然后，她叫来福德海，神情严肃地吩咐：“想办法，把这个，单独送到苏女官手上。不要经任何人的手，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朕要听听她的……看法。”
她刻意强调了“看法”二字。
福德海看着那孤零零的三个朱红大字，以及陛下眼中闪烁的、混合着期待与算计的光芒，心中暗叹一声，这位小祖宗是铁了心要把苏小姐拖下水啊。他不敢多言，躬身接过奏折，悄然退了出去。
信息已经发出。现在，就是等待“服务器”响应的时候了。
凌薇薇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她在寝殿里坐立不安，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一会儿又担心苏清月根本不屑理会。那种感觉，就像发出了至关重要的好友申请，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点击“同意”。
就在凌薇薇快要按捺不住，准备亲自杀去藏书阁“偶遇”时，福德海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素雅的信封。
“陛下，苏女官……让老奴将这个带给陛下。”福德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凌薇薇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信封。入手微沉，里面似乎不止一页纸。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回信，而是她送出去的那份奏折。
奏折上，在她那三个大字“怎么看？”下面，多了一行清秀挺拔、却力透纸背的小楷批注：
【户部此议，看似为国节流，实则为权谋私，其心可诛。陛下万不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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