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顿少将那句冰冷的“该工作了”,如同一枚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破了高地平台上本就脆弱如薄冰的死寂。他身后的两名技术军官动作精准而机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无视了老杰克那只指向休眠舱、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更无视了豆丁/K-7共生体发出的痛苦意念尖啸。他们手中那台银灰色、印着金色天平徽记的深层生命扫描阵列组件,在船坞深处那股骤然爆发的荆棘污染波动映衬下,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滚开!!”老杰克喉咙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设备,仿佛那是毒蛇的信子。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那条伤腿却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身形一晃,只能单手死死撑在冰冷的休眠舱外壳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嗡——!!!
深层扫描阵列组件被激活了。一道冰冷的、带着强大穿透力的蓝色光束,如同解剖台上的无影灯,瞬间笼罩了整个休眠舱!光束无视了“无畏铁砧”撑起的、本就因能量不足而摇摇欲坠的淡蓝色生命维持光幕,更无视了林薇那具生命之火已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枯槁躯体,直接深入到了分子、能量乃至意志层面!
光束扫过的瞬间,林薇眉心那黯淡的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极其短暂却刺目欲盲的熔金色辉光!光芒中,无数细微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熔金色粒子从她布满裂纹的皮肤下逸散出来,又在冰冷的扫描光束压制下迅速湮灭!维生设备上那条勉强维持的濒死生命曲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猛地向下坠落!
“生命体征极速衰竭!核心能量逸散率激增600%!警告!载体意志结构濒临彻底瓦解!”操作阵列的技术军官声音刻板地播报着冰冷的读数。
“不!停下!你们会杀了她!”老杰克目眦欲裂,绝望地拍打着休眠舱的透明观察窗。他看到林薇那张苍白枯萎的脸在扫描光束的照射下痛苦地扭曲起来,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仿佛每一根发丝都在承受着剥离的痛苦。
“停止扫描!立刻停止!”K-7桶身发出尖锐的警报嗡鸣,电子眼因过载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检测到高维意志烙印排斥反应!扫描波束正在加速载体生命本源崩溃!” “豆爷…薇儿…”豆丁的意念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和恐惧,共生体上那片嫩绿光芒疯狂闪烁,试图对抗扫描光束带来的压力,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无力。
船坞深处,那股因荆棘根脉刺入行星意志网络而爆发的剧痛风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变得更加狂暴!轰隆隆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平台边缘刚刚加固的电磁屏蔽层合金板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巨墙上那块最大的荆棘晶甲碎片(B-7)表面的紫光骤然变得耀眼,如同苏醒的毒眼!
“扫描程序由议会授权,不可中止。”另一名技术军官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控制面板,声音毫无波澜,“目标载体出现未知高维能量逸散,疑似与行星意志核心深层关联,数据记录价值极高。”
冰冷的数据价值。高于一个挣扎求生的生命。
老杰克看着扫描光束下林薇痛苦扭曲的脸,看着那急速下坠的生命曲线,再看看船坞方向震动加剧的大地和巨墙上蠢蠢欲动的紫光,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他布满油污和汗水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凝固成一个近乎麻木的僵硬表情。
“……停…停下…”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砂砾摩擦的钝痛,“…停下扫描…老子…同意…休眠…”他猛地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休眠程序…必须由…艾娃核心…直接接管…任何…外部设备…接入…老子…现在就炸了这里…大家一起…完蛋!”
他猛地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雷顿,里面燃烧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冰冷的疯狂。
雷顿少将刀刻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老杰克的威胁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扫描光束下林薇那急速恶化的生命读数,看着船坞深处如同地心跳动般传来的震荡波。一秒,两秒…
“停止扫描。记录当前数据。”雷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接入艾娃核心权限,执行最低限度休眠协议。目标:维持载体最低生命活性,隔绝外部干扰。”
冰冷的蓝色扫描光束瞬间熄灭。笼罩休眠舱的诡异压力骤然消失。维生设备上那条即将触底的生命曲线,在剧烈颤抖了几下后,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艰难地向上爬升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最终悬停在比死亡线高出一毫米的、令人窒息的细线上,微弱地、近乎停滞地搏动着。
两名技术军官对视一眼,迅速收起扫描阵列组件,开始在休眠舱控制面板上操作。他们的动作依旧精准,但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几根闪烁着温润金银双色光芒的能量导管,如同纤细的藤蔓,从休眠舱内部深处探出,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连接到林薇颈部和胸口的能量接口。艾娃烙印核心那温润而坚韧的意志波动,如同母亲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休眠舱内那缕微弱到极致的生命之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与污染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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