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走出藏经阁。
门外的风雪似乎都小了些。
他没有在寺内停留，而是径直越过尹恩秀和老喇嘛，推开了寺庙那扇饱经风霜的大门，重新走入那片冰天雪地。
尹恩秀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跟上去，却见老喇嘛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往火塘里又添了一块干牛粪。
“他的路，已经找到了。”
老喇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苍老而安宁。
“现在，他要走完最后一步。”
尹恩秀的脚步停在了门槛前，她望向那个在风雪中逆行而上的背影，目光复杂。
她能感觉到，苏砚变了。
那股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尖锐到近乎偏执的锋芒，此刻被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雪山般厚重、如天池般深沉的静谧。
苏砚没有回头。
他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寺庙后方那座更高的雪山之巅走去。
历史的真相，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他不再是迷茫的寻路者，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更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异类。
他是正统。
是那条被斩断、被掩埋、被污蔑了数百年的心法正统，唯一的传人。
元一、归一会、元武道联盟……这些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反而化作了他脚下最坚实的阶梯。
他要在这里，就在这心法源流之地，就在这世界之巅，走完那最后一步，堂堂正正地，踏入那被技派斥为“唯心之谬”的【心之境】。
山巅之上，罡风凛冽，刮得人脸颊生疼。
苏砚站在悬崖边缘，俯瞰着脚下翻涌的云海，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踩在了脚下。
胸中那股因揭开历史迷雾而生的激荡，与天地间的壮阔交相辉映，让他生出一种“天大地大，我道最大”的豪情。
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在这片亘古不变的雪白中，如同一尊即将开凿的石佛。
“系统。”
他闭上眼，心念沉入精神世界。
“将我拥有的所有情绪之力，全部调动出来。”
【叮！】
系统仓库轰然洞开。
一缕缕承载着不同过往、不同记忆、不同力量的情绪之光，争先恐后地涌现！
那是初入武道时，在训练馆挥汗如雨的【专注】。
是面对强权压迫，宁死不退的【不甘】。
是江海市体育中心，于万众瞩目下一战封神的【荣耀】。
是在雪崩之下，死死护住怀中之人的【守护】。
是在绝境之中，一拳拳轰开生路的【不屈】。
是此刻，在这无名古寺中刚刚获得的，洗涤一切尘埃的【平和】。
还有更多，那些在旅途中收集的，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来自孩童的纯真、来自老兵的坚守……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情绪星河，环绕着他那颗初具雏形的“人间之心”。
“以我意志为熔炉，以【登峰造极的执念】为重锤，以【顿悟】之光为薪火……”
苏砚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形的巨手，悍然抓向了那条情绪星河。
“熔炼！”
轰！
他的精神世界，瞬间炸裂！
这根本不是熔炼，而是自毁。
【不甘】的狂暴，与【平和】的宁静，如同水与火，瞬间爆发出湮灭性的冲突。
【荣耀】的张扬，与【守护】的内敛，像是两头互不相让的巨兽，疯狂撕咬。
每一种情绪，都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意志，它们怎会轻易屈服于另一种意志之下？
苏砚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架在了一座名为“情绪”的石磨上，被反复碾压、撕扯、粉碎。
剧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精神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他的身体在山巅上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又被严寒冻结。
山下的寺庙前，尹恩秀心头一紧，死死地盯着山巅那道模糊的身影。
她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从山顶逸散出的、混乱而狂暴的精神波动，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那感觉，就像是一座即将失控的火山，随时可能将周围的一切，连同它自己，都炸得粉身碎-骨。
“他若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便会神魂俱灭，化为山巅的一捧飞灰。”
老喇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尹恩秀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他会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山巅之上，苏砚的意识已在崩溃的边缘。
无数情绪的碎片，化作了无数个面目模糊的“他”，在他的脑海中重叠、交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凭什么要与这些软弱的情绪融合？只有不甘与愤怒，才是最强的力量！”
一个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苏砚在嘶吼。
“不，守护才是！为了守护而挥出的拳头，才是最坚定的！”
另一个怀抱着虚影的苏砚在反驳。
“都错了！唯有绝对的平和，才能洞悉万物，包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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