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女的满月酒,我决定往死里办。
不为别的,就为了把我前半辈子丢掉的、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所有脸面,一张一张,全他妈捡回来,用金线缝上,再镶上钻。
我包了全市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顶楼那个能三百六十度俯瞰全城的宴会厅,叫“云顶天宫”。
光是场地费,后面就跟了六个零。
酒店经理哈着腰跟我介绍,说这儿的水晶吊灯,是捷克工匠纯手工吹出来的,叫“冰河时代”,我瞅着,就跟一条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冰溜子似的,晃得人眼晕。
从酒店门口到宴会厅电梯,红毯铺了足足八百米,两边站的全是穿着开衩到大腿根旗袍的迎宾小姐,一水儿一米七五大高个,笑得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来的车,从劳斯莱斯到迈巴赫,从宾利到法拉利,车队直接从酒店门口堵到了二里地外的环城高架上,交警都出动了俩中队。
商界那帮叫得上名号的大佬,有一个算一个,全到了。
电视上那几个熟脸的当红明星,也来了,点头哈腰地管我叫“礼哥”。
还有各路当年认识不认识的“朋友”,一个个都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热情得能把我点着了。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
我抱着我闺女,小雅和小静一左一右,跟俩护法金刚似的。
我妈和我姥姥姥爷,还有老丈人,坐在主桌,那嘴咧的,我感觉后槽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山珍海味跟不要钱似的往上端。
澳洲龙虾,个头比我小臂还粗,通体鲜红,像一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烙铁。
深海东星斑,清蒸的,鱼眼珠子还亮晶晶地瞪着天花板。
法式焗蜗牛,一人一份,配着专门的银质小叉子。
还有什么佛跳墙、鱼子酱、松露汤……我闻着那味儿,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在往外冒着金钱的俗气。
我看着满堂宾客,他们脸上的笑容,在“冰河时代”那片倒悬冰河的流光溢彩下,泛着一层油光,真假难辨。
司仪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吉祥话,唾沫星子喷得比喷泉还高。
“让我们恭喜礼总,喜得千金!这是龙凤呈祥,儿女双全,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底下的人跟着起哄,觥筹交错的脆响,还有高了八度的恭维声,混成一片嗡嗡的噪音。
“礼总牛逼!”
“礼总,您就是我的人生偶像!”
“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生在您这样的家庭,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些声音,像一群苍蝇,在我耳边盘旋,吵得我脑仁疼。
我低下头,看着怀里我闺女。
她睡着了,粉嫩的小脸蛋上,睫毛又长又翘,像两把小扇子。
她的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对外面这片喧嚣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的脸,和外面那些虚伪的、谄媚的、算计的笑脸,形成了最刺眼,也最干净的对比。
姥爷喝了点酒,脸颊通红,他拉着我的手,手劲儿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眼圈也是红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颤抖。
“铁祝啊……”
“姥爷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真跟做梦似的。”
“可人呐,不能太满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平安是福,平平淡淡才是真呐。”
我嘴上赶紧应着。
“知道了姥爷,您就擎好吧,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可我心里,却不以为然。
唉,老人家穷了一辈子,思想境界也就到这儿了。
他们不懂有钱人的快乐,不懂这种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感觉。
这年头,没钱,你连平淡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叫苟延残喘。
我端起一杯红酒,据说是82年的拉菲,一杯就值一万多。
我抿了一口,却尝不出一点味儿。
满嘴,都是一股子廉价的香精味,跟当年那碗泡面汤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像一股子东北冬天里的贼风,又冷又硬,顺着我这身十几万的手工定制西装的缝隙,猛地钻了进去。
冻得我,从里到外,打了个哆嗦。
我看着手机银行APP里,那个每天都在以我看不懂的速度暴涨的数字。
我看着满堂宾客阿谀奉承的嘴脸。
我看着小雅和小静脸上那幸福又带点拘谨的笑容。
我看着我妈和我姥姥她们那发自内心的骄傲。
我拥有了一切。
我弥补了所有的遗憾。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怀里,女儿柔软温热的身体,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身上这件昂贵的西装料子,贴在皮肤上,却感觉像一层冰冷的盔甲,隔绝了所有的温度,也隔绝了我自己。
一个远房亲戚,好像是我某个表姑的儿子,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当年我爸刚走,家里最难的时候,我妈带我去他家借钱,他妈是怎么说的。
“哎呀嫂子,不是我们不借,你看我们家这情况,也困难啊……铁祝这孩子,看着就不像能有出息的样儿,别再走他爸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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