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石家庄大哥喝完那顿大酒,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像是被塞进去一个正在施工的冲击钻。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但胃里是暖的。
那碗安徽板面,像是一团火,还在那儿烧着,把昨夜的寒气和孤独,都烧成了灰。
我发动“老伙计”,在黎明前的薄雾中,驶离了石家庄。
卸了保定的面酱和健身球,又装上了一车本地药厂产的维生素C泡腾片,花花绿绿的箱子,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货主是个精瘦的男人,点完货,递给我一张单子。
“山东,济南。”
“好嘞。好客山东,我来啦!”
我接过单子,重新上路。
从河北到山东,窗外的景色渐渐有了起伏。不再是那种一望无际、让人心慌的平原,远处开始能看到连绵的、不高却很有轮廓的丘陵。
天,也好像蓝了一点。高速上的车牌号也逐渐的从冀变成了鲁。
车开进济南地界,路牌上开始频繁出现“泉城”两个字。
我心里记挂着老舍先生笔下的那个济南,那个冬天响晴的、温和的、充满诗意的济南。
送完货,结了运费,已经是下午。
我把“老伙计”安顿在一个巨大的物流园里,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生怕碍着谁的事。
然后,我坐上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投了两块钱钢镚儿,朝着市中心,朝着那个只在课本里见过的名字——趵突泉,去了。
公交车上人挤人,空气里混杂着汗味、香水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大葱味。
我听着周围人说话,那口音跟石家庄大哥说的差不多,听着像普通话,但调子更硬,每个字都咬得很实,像是在往外砸钉子。
在“趵突泉东门”站下车,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人山人海。
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游客们排着队,挨个跟那块石头合影,脸上洋溢着那种标准化的、属于景区的笑容。
我走到售票口,伸头看了一眼。
门票:四十元。
我伸进兜里的手,摸了摸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四十块,够我吃好几顿饭了。
我就那么站在公园门口,隔着一道铁栅栏,往里瞅。
我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哗哗水声,能听到导游用小喇叭讲解的声音,能听到孩子们的嬉笑声。
我看不见泉水三股水柱齐迸的壮观,只能想象。
想象着那清冽的泉水,从地底下憋了一股牛劲儿,猛地窜出来,带着千年的清凉。
我掏出手机,对着公园门口那块写着“趵突泉”的石碑,咧开嘴,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然后,我把照片发给了小雅。
配上文字:“带你看泉了。”
很快,小雅回了过来,是一个问号。
“?”
我回:“咋了?”
小雅:“你咋不进去呢?”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我这车太大,开不进去。”
发完,我收起手机,心里有点发酸。
我这台“老伙计”是开不进去,我礼铁祝这身破烂行头,这满心的落魄,也一样开不进去。
那泉水,洗的是太平盛世的闲情逸致,洗不掉我这种奔波劳碌的满面尘埃。
我就那么站着,像一根电线杆,看着人来人往,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小伙子,看嘛呢?”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推着小三轮车的大姨,车上架着个煤炉,炉上是个平底铁锅。
卖煎饼果子的。
大姨五十多岁的样子,围着一条褪了色的围裙,头发用一块头巾包着,脸被晒得黑红,但眼睛很亮。
“没啥,就看看。”我有点尴尬。
“想进去啊?”大姨一边用竹蜻蜓在铁板上摊着面糊,一边跟我唠嗑,动作麻利得很。
“我跟你说,进去也没啥看头,还没我这煎饼好吃呢!”
她这话说的,带着一股子山东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豪爽。
我被她逗乐了:“大姨,你这生意都做到趵突泉门口了,还说人家不好?”
“嗨!我这是实话实说。”大姨“刺啦”一声打上一个鸡蛋,用小铲子飞快地摊匀。
“来,看你站半天了,肯定也饿了。给你来个‘豪华版’的,多加个蛋,再给你来根肠,算你便宜点!”
我还没说要买,她就已经把我的“订单”给安排了。
那股子热情,让你没法拒绝。
“行,大姨,那就来一个。”
“好嘞!”
大姨手脚飞快,摊饼、刷酱、撒上葱花和黑芝麻,再放上薄脆和那根烤肠,最后用铲子一卷一叠,一个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煎饼果子就递到了我手里。
“给,小伙子,趁热吃!”
我接过煎饼,那股热量透过薄薄的塑料袋,一直暖到了我手心里。
我咬了一大口。
面皮筋道,酱料咸香,薄脆酥脆,鸡蛋和烤肠带来了扎实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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