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我愣住了。
他这是……要请我吃饭?
我一个开大车的,跟个要饭的似的,坐路边。
他一个素不相识的,骑自行车的。
要请我吃饭?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学到的所有防骗指南。
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
可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干净。
干净得,跟然乌湖那片冰蓝色的水似的。
里面,没有一点杂质。
只有一种,纯粹的,善意。
我心里头,那点儿用世故和防备堆起来的墙,塌了。
“大哥,我这车……”
我还是不甘心。
他摆了摆手。
然后,指了指天。
又指了指我。
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意思,我猜,大概是:天都快黑了,你先跟我回去,吃了饭,明天再说。
我还能说啥?
我锁好车门,把那两条断了的皮带捡起来,塞进工具箱。
我跟着他,走下那段斜坡。
我们走进那片,被当地人叫做“鲁朗”的地方。
鲁朗。
藏语的意思,是“龙王谷”。
也有人说,是“不想家的地方”。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文艺的噱头。
可当我真的走进去。
我信了。
这他妈,哪是西藏。
这简直,就是把瑞士,直接空投到了青藏高原上。
脚下,是厚厚的,软绵绵的,跟地毯似的草甸子。
草甸子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
远处,是大片的,墨绿色的,针叶林。
林子后面,是终年不化的雪山。
几头牦牛,跟大爷似的,在草地上,慢悠悠地啃着草,时不时抬起头,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瞅我一眼。
空气里,全是青草和松油的香气。
闻一口,感觉肺都被洗了一遍。
这地方,氧气,多得都有点醉人。
我跟着藏族大哥,走进一栋两层的小木楼。
木楼的墙壁,刷成了鲜艳的,红色和黄色。
窗户上,挂着彩色的经幡。
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风干的辣椒和玉米。
一进屋,一股子浓郁的,肉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火气,就直接糊了我一脸。
屋子中间,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石锅,架在火塘上。
锅里,乳白色的汤,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大块的鸡肉,红色的枸杞,白色的菌子,在汤里沉沉浮浮。
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阿妈,正拿着一个大木勺,在锅里搅动。
她看见我,也笑了。
笑容,跟那大哥,一模一样。
大哥跟阿妈,用我听不懂的藏语,说了几句。
阿妈看了看我,笑得更开心了。
她给我搬来一个小板凳,就在火塘边上。
然后,拿了一个大碗,从锅里,给我盛了满满一碗。
汤,肉,菌子。
堆得跟小山似的。
“吃,吃。”
大哥指了指碗,又指了指我。
我饿了。
从早上那口凉水到现在,我水米未进。
我没客气。
我先喝了一口汤。
那口汤,一进嘴。
我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鲜。
那种鲜,不是味精调出来的那种,单薄的,霸道的鲜。
那是一种,醇厚的,复杂的,带着山野气息的鲜。
鸡的鲜,菌子的鲜,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药材的清香。
全都融在了那一锅汤里。
汤很烫。
顺着喉咙下去,一股子暖流,瞬间,就冲遍了四肢百骸。
我感觉,我身上每一个被高原的寒风,吹得冰冷的毛孔,都在那一瞬间,张开了。
我又夹起一块鸡肉。
那鸡肉,炖得极烂。
筷子一碰,就骨肉分离。
肉质,很紧实,很有嚼劲。
能吃出来,这绝对不是城里菜市场那种,吃饲料长大的肉鸡。
这是在山里头,满地乱跑的,蹓跶鸡。
我一口汤,一口肉,吃得满头大汗。
大哥和阿妈,就坐在我对面。
也不吃饭。
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吃。
大哥给我递过来一瓶,拉萨啤酒。
阿妈又往我碗里,添了满满一勺肉。
我跟他们,语言不通。
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但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什么都懂了。
那种笑容,那种眼神。
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
它告诉你:别怕,有我呢。
它告诉你:吃饱了,天,就塌不下来。
我吃着吃着,眼眶,就有点热。
我想起了,在通麦,那个要请我吃排骨的大哥。
我想起了,在然乌湖,那个告诉我“活明白比读明白重要”的老板。
我想起了,在金沙江大桥,那个跟我开玩笑的,养路工师傅。
我这一路,开着一台破车,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荒野里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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