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的登山靴碾过焦土时，听见了第一声龙吟。
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嘶吼，更像古钟里闷着的余韵，从地脉深处漫上来，震得他后槽牙发酸。
他摸向快递箱，指尖刚触到龟裂的箱体，幽蓝光芒便顺着指缝窜上来，在掌心烙出星图般的纹路——那是“风起”系统新生成的权限标识。
“堕仙来了。”夜琉璃的声音从箱内传来，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
魔女的残魂正贴着箱壁游走，魔纹比昨日淡了三分，“李玄把昆仑墟的断剑全抽走了，现在他的道袍里裹着七十二柄凶兵，每柄剑上都锁着一位地仙的怨魂。”
凌风抬头。
原本被光网撕开的云层里，不知何时浮起了半轮黑月。
月光是浑浊的灰，照得人间万物都像浸在脏水里。
黑月边缘悬着道白影，宽袖博带，腰间悬着串血色念珠——正是堕仙首领李玄。
他的脸藏在广袖里，只露出半张嘴，嘴角沾着暗红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小友。”李玄开口了，声音像两张砂纸互相搓磨，“你坏了规矩。”
凌风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快递箱在发烫，箱底那滴金血正沿着裂纹缓缓上爬，每爬过一道缝，箱体便轻上几分——但代价是他的肋骨在“咔咔”作响，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往骨缝里楔钢钉。
“旧规矩说，信使是天的喉舌。”李玄抬手，七十二柄断剑从云里坠下，在他脚边排成剑阵，“新规矩说，信使是人的耳目。”他突然笑了，“可你知道吗？天要聋，人要哑，这世道最不需要的，就是耳目。”
话音未落，最近的断剑“嗡”地出鞘。
剑刃划破空气的尖啸里，凌风看清了剑身上的刻字——“镇仙塔第三层，叛道者张守一”。
剑尖悬在他眉心三寸处，停住了。
不是因为他躲得快。
是快递箱动了。
箱体表面的裂纹突然渗出幽蓝雾气，像活物般缠住剑尖。
雾气里传来细碎的呢喃，是张守一的声音：“谢小友……让我看清这世道……”
剑刃“当啷”坠地。
李玄的广袖猛抖，第二柄剑、第三柄剑接二连三地刺来，却无一例外在触及凌风前被雾气缠住。
那些被困在剑里的怨魂像是突然醒了，有的喊着“我不愿再做镇仙砖”，有的哭着“我娘子还在等我回家”，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得李玄的道袍泛起血沫。
“逆驿……”夜琉璃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魔纹在箱壁上灼出暗红印记，“原来这就是逆驿。不是送，是收——收那些被系统抹掉的‘不愿意’，收被强者夺走的‘选择权’。”她的尾音突然发颤，“但这样下去……我撑不住了。”
凌风这才发现，夜琉璃的魔纹正在剥落，像被雨水冲掉的墙皮。
她的残魂凝成半透明的人形，指尖触到箱壁时，竟有淡紫色的光屑簌簌往下掉。
“撑不住也要撑。”凌风咬着牙，把快递箱往背上又勒紧几分。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渗血，血珠渗进箱体裂缝，和幽蓝光芒混在一起，“你说过，魔修最擅长的就是‘以血饲愿’。我这伤，这血，都给你。”
夜琉璃的眼睛突然亮了。
魔纹重新爬上她的眼角，比之前更艳，像蘸了血的墨。
她抬手按在箱壁内侧，与凌风的掌心隔着一层箱体相贴：“笨蛋……这不是交易，是……”
“是共犯。”凌风笑了，“你教过我，神魔的契约里，共犯的命魂是绑在一起的。”
李玄的喘息声突然粗重起来。
他的道袍已经被血浸透，七十二柄断剑全倒插在他脚边，剑身上的怨魂正争先恐后地往雾里钻，像是要挣脱千年的囚笼。
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胸前的工牌——和紫阳真人一样，工牌边缘带着焦痕，编码是刺眼的“001”。
“首代信使？”凌风瞳孔一缩。
“陆沉。”李玄低笑，“陆沉，陆沉，最后沉的是这世道的良心。”他的手指掐进工牌，“当年他们说，当信使能看尽人间悲欢，能替天行道。可等我把七十二地仙的命锁进剑里，把三百万亡魂的记忆封进系统，才明白——”他突然抬头，露出一双爬满血丝的眼，“信使从来不是天的喉舌，是天的刀！”
工牌在他掌心炸裂。
血雨混着金芒劈头盖脸砸下来，每一滴都带着刺目的系统提示：【检测到非法篡改！】【启动强制回收程序！】
凌风的快递箱突然发出轰鸣。
箱体裂缝里涌出的雾气凝成实质，像一面盾，把血雨挡在三尺外。
雾气里浮起无数光点，是那些刚被唤醒的亡魂工牌碎片，每片碎片都在喊：“我不愿意！”“我偏要！”“这单我自己签！”
李玄的身体开始透明。
他望着那些光点，突然哭了，眼泪混着血沫往下掉：“原来……原来他们不是不想走，是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他的手伸向凌风，“小友，帮我……把这柄剑也送进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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