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就因为长相被别人说像女孩子。
“小钰长得真秀气,要是扎个小辫儿,准是个漂亮闺女。”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总是这么说着,还老是喜欢顺手捏捏我的脸。
小学时,男生们玩打仗游戏从不叫我,“娘娘腔”成了我的第二个名字。
那时候我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的花坛边上,看云朵变换形状,听风声穿过树叶。
我不讨厌自己的面容——清秀的眉毛,细腻的皮肤,嘴唇柔软而轮廓分明。
但当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镜子里的那张脸总是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姐姐暑假回来把她的那部二手vivo偷偷塞给了我:“别让妈妈他们知道。”
从此,夜晚变得不再一样。
被子蒙过头顶,屏幕的微光映在脸上,我在无声的网络海洋中遨游。
一开始只是玩玩小游戏、看视频,直到那个偶然的夜晚。
那天英语考试失利,我被父亲训斥了一番:“男孩子这么软弱怎么行?站直了!说话大声点!”
躺在床上,委屈和困惑在胸腔翻滚。
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上滑动,突然一个论坛的标题吸引了我——“做真实的自己”。
点进去,是一个关于“男娘”的版块。
一开始我并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滑动屏幕,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人——生理性别为男性,却穿着女装,展示着与传统男性形象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们中的有些人妆容精致,裙摆飞扬;有些人只是简单穿着女装,对着镜子微笑。
翻过一页又一页,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其中有个帖子写道:“从小觉得自己被困在错误的身体里,直到发现可以这样活着。”
另一人说:“不是想变成女生,只是喜欢这样的自己。”
那晚我几乎没睡,贪婪地阅读着每个人的故事。
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和我相似的人;原来穿女装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原来有一种方式,可以让外在的装扮与内心的感受和谐共存。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眼中,仿佛点燃了某种长期蛰伏在心底的东西。
那一晚看见的一切在我心里挥之不去,许多模糊的念头找到了清晰的出口,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我。
我退出论坛,手指有些颤抖地在手机应用商店里搜索,然后下载了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购物软件——拼夕夕。
图标亮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点开应用,搜索框成了我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小心翼翼地输入关键词:“女装”、“百褶裙”、“过膝袜”、“假发”
每输入一个词,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仿佛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各种搜索结果涌现出来,各种风格、各种款式的衣物配件让我眼花缭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将一件件心仪的商品点击“收藏”,那个小小的红色爱心图标,承载着我难以言说的渴望和悸动。
一件JK格裙,一套看起来柔软舒适的针织衫和短裙套装,还有一对简单的蝴蝶结发卡……
我的购物车渐渐被这些陌生的、却让我心动的物品填满,也像一个专属于我的、秘密的愿望清单。
看着结算页面预估的总金额,兴奋感被现实的冷水浇熄了一些。
那时候的生活费很少,一天只有几十块钱,除了买早餐和一些必要花销,几乎所剩无几。
但渴望一旦破土,便有了惊人的力量。
我开始了一场极其艰苦的“存钱战争”。
早餐不吃了,放学后同学相约去上网或者去外面吃饭,我总是借口“不爱吃”或“不去”,默默咽下口水,把攒好的钱紧的攥在手心,放学后径直回家。
在我的省吃俭用下,第一个星期结束有三十元!
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暂时冲淡了节俭带来的委屈。
第二个星期更加艰难,对零食的渴望偶尔会冒头,但晚上躲在被窝里翻看收藏夹里的商品图片时,那种向往又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二个星期存下二十五块钱。
周一课间,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向同桌唐欣悦借钱,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能借我二十块钱吗?”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没多问,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二十元递给我:“咋了?钱不够花了?”
“嗯...想买个东西。”
唐欣悦笑着问:“什么东西不会是想给女朋友买礼物吧!”
“不是送女朋友的,就是有用嘛!”我含糊地应着,脸颊发烫,飞快地把钱塞进裤兜,连声道谢。
七十五元!我终于凑够了!握着这沓由馒头、借口和友情借款凑成的“巨款”,我的手心都在出汗。
下晚自习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学校附近那家熟悉的手机维修兼充值小店。
柜台后的老板正在低头看视频。
“老板,”我声音有些发干,“帮我充七十五块钱的Q币。”
说完,赶紧低下头,生怕被看出什么。
老板习以为常地接过钱,熟练地在电脑上操作:“qq号报一下。”
我报出自己的qq,心脏砰砰直跳,既紧张又期待。
操作完成后,我开心的跑出来手机店,一路飞奔到家,想看看到底到没到。
那天晚上,我做完作业,早早地洗漱完爬上床。
黑暗中,蒙着被子,我再次点亮手机屏幕。
登录QQ,查看账户余额——那七十五元Q币已经安然躺在那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满足感瞬间涌遍全身,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久好久。
那不是冰冷的金额,而是一把闪闪发光的钥匙,即将为我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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