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古镜越来越清晰的嗡鸣与牵引,沈跳跳一行人穿过熙攘的鬼市主街,拐入了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这里的灯火明显稀疏了许多,雾气也更浓重,仿佛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巷子尽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摊位。没有招揽顾客的旗帜,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甚至连摊主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身形佝偻,静静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她面前的摊位上,只寥寥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个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香炉,散发着宁神静气的幽香;一卷用不知名皮绳系着的暗色卷轴;以及一枚通体漆黑、毫无光泽,却隐隐有流光在内里含蓄流转的龙形玉佩。
沈跳跳怀中的古镜,在靠近这个摊位的瞬间,震动达到了顶峰,甚至发出了低沉的鸣响。镜面不再只是泛光,而是投射出一道柔和的、带着冰凉气息的光束,直直地照向那枚黑色龙纹玉佩!
仿佛受到了召唤,那枚沉寂的玉佩骤然亮起!内部含蓄的流光如同苏醒的游龙,骤然活跃起来,散发出与古镜同源,却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幽冥气息。两股气息在空中交汇、缠绕,发出悦耳的共鸣声,仿佛失散多年的故友终于重逢。
这异象让一直漫不经心的沈跳跳也愣住了,她看着发光的镜子和玉佩,小脸上满是惊奇。
端坐的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正是那位卖糖人的老奶奶!只是此刻,她脸上再无市井的慈和,那双原本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锐利而睿智,仿佛能洞穿幽冥与时光。她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沈跳跳,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激动,有欣慰,有难以言喻的忠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尽管身形佝偻,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向着沈跳跳,极其郑重地、微微欠身。
“殿下……”她的声音沙哑而古老,带着岁月的沉淀,在这幽静的小巷中清晰地回荡,“老身……等候多时了。”
这一声“殿下”,让跟在后面的顾清弦心头剧震,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如此身份显然不低的人物当面确认,依旧让他感到一阵恍惚。暗处的两位接引使更是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绷紧,神态愈发恭敬。
沈跳跳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奶奶,你是在叫我吗?我不叫殿下,我叫沈跳跳。”
幽嬷嬷(糖人奶奶)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并未在意沈跳跳的反应。她伸出枯瘦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那帖子非纸非帛,触手冰凉,材质似皮似玉,通体漆黑,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上面用极其繁复、蕴含道韵的幽冥文字书写的一行小字和一个时间。
她将帖子递到沈跳跳面前。
“三日后,子时。”幽嬷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持此贴,至帖上所载之地。届时,自会有‘人’接引殿下,前往您该去的地方。”
沈跳跳好奇地接过帖子,入手一片温凉。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觉得这黑乎乎的帖子也挺“亮晶晶”的,便顺手揣进了怀里,跟那几块阴魄石放在了一起。
“好啊!”她答应得干脆,反正她也在找“该去的地方”找宝贝。
就在这时,试图教小灯泡对漂浮的鬼火灯笼吹气的沈跳跳失败了,小灯泡一口幽冥火差点把灯笼点着;阿萌似乎又在巷子里迷了路,开始对着墙壁摸索;阿抠则盯着那张幽冥请帖,在计算其材质能否分解出有价值的成分;阿莽则对幽嬷嬷坐着的那个小马扎产生了兴趣,觉得看起来很结实……
暗处的忧虑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两位接引使,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接引使甲与接引使乙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深深的忧虑。
“是……是孟婆大人座下最受信任的幽嬷嬷!”接引使甲传音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竟然亲自来了人间界,在此等候!看来……上头对迎回殿下之事,重视到了极点!”
“重视归重视……”接引使乙看着那边鸡飞狗跳的场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把这位殿下,还有她的这几位……‘随从’……一起请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想象了一下,这样一位行事跳脱、认知异于常人的殿下,带着四个能力诡异、破坏力惊人的僵尸,踏入庄严、肃穆、规矩繁多的幽冥圣地……
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
“我只希望,”接引使甲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三日后的接引仪式……各位长老们……提前备好了救心丸。”
幽嬷嬷似乎也察觉到了暗处使者的气息与他们散发出的忧虑,她淡淡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老身知道,但这是使命。”
随后,她再次对沈跳跳微微颔首,身影便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消散在原地,连同那个小摊位一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巷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跳跳一行人,以及她怀里那张决定着他们下一步命运的黑色请帖。鬼市之行,终于抵达了终点,而一场注定不会平静的“认亲”之旅,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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