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阴学宫,后山禁地。
此地竹林幽深,隔绝尘嚣,唯闻风过竹叶的沙沙声,如同无数先贤低语。一处僻静的院落藏于竹林深处,白墙黑瓦,朴素得近乎冷清。这里,成了徐渭熊最后的避难所,也是她自我放逐的囚笼。
与北凉王府听潮亭的沉郁药香不同,此间院落弥漫的,是更浓重、更刺鼻的苦涩药味,其间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血腥气。
房间里,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窗户仅开一线,透入些许天光,映出床上那人苍白如纸的脸。
徐渭熊斜靠在厚厚的软枕上,身上盖着锦被,但腹部那曾经微微隆起的弧度,已然平坦下去。她的眼神空茫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整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玉雕,冰冷,了无生气。
生产的过程,无异于又一场酷刑。
她身体底子本就因重伤而亏损得厉害,这次生产更是险象环生,几乎去掉了半条命。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残破的躯壳,也撕扯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当那声微弱的、代表着新生命的啼哭最终响起时,她没有如释重负,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
产婆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清理干净、用柔软襁褓包裹起来的婴儿,捧到她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却又难掩复杂的神色:“郡主,您看……是个小姐,眉眼……清秀得很。”
徐渭熊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拉回,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在了那团小小的生命上。
那么小,那么红,皱巴巴的,像一只刚离巢的幼鸟,脆弱得不堪一击。她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微微嚅动着,发出细微的、猫儿般的呼吸声。
这就是……那个在她腹中,汲取着她最后的生机,时刻提醒着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往的……证据?
这就是……那个将她的命运推向更黑暗深渊的……根源?
徐渭熊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本能的一丝悸动,那是血脉相连无法彻底割舍的牵引;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审视,是挥之不去的厌恶,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疏离。
她看着那婴儿,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甚至是不祥的物品。
她没有伸手去接。
只是那样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耗尽她所剩无几的力气,都会在她心上多刻下一道伤痕。
“带下去。”她的声音沙哑,干涩,没有任何温度。
产婆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但接触到徐渭熊那即便闭着眼也散发着寒意的侧脸,不敢多言,连忙抱着婴儿,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徐渭熊一人,以及那浓郁不散的血腥与药味。
她放在锦被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面,指节泛出青白色。
为何……不让她就此死去?为何还要让她活着,承受这无尽的屈辱与煎熬?
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徐渭熊,北凉的二郡主,在残废之后,还不知廉耻地生下了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让北凉王府,让徐骁,让凤年,都因为她而蒙羞?
还是……
一个更冷酷的念头闪过脑海。让她“意外”夭折?一了百了?这对她,对孩子,对北凉,或许都是最好的解脱……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她徐渭熊,何时变得如此……狠毒?连一个刚出生的、懵懂无知的婴儿都能算计?
可若不如此,又能如何?
留着她,彼此折磨吗?
就在这无尽的挣扎与自我拷问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徐渭熊的身体在药物的调理下,极其缓慢地恢复着,但她的心,却仿佛彻底沉入了冰封的湖底,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她拒绝见那个孩子,拒绝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里。
直到这一天,院落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竹林固有的宁静。
守护在院外的北凉死士似乎并未阻拦。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携着外界清冷的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土气息,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寻常的墨色长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正急切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痛,望向床榻的方向。
徐凤年。
他来了。
从收到居胥先生密信的那一刻起,他便抛下手中所有事务,日夜兼程,赶来了上阴学宫。他知道二姐在此生产,知道她情况不好,却不知具体不好到何种地步。
当他看到床上那个瘦削、苍白、眼神空洞得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已失去兴趣的二姐时,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记忆中的二姐,是那个站在听潮亭上,挥斥方遒,眉眼间尽是自信与锋芒的奇女子。何曾……何曾有过这般了无生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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