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纸张坚韧,多处被汗渍、磨损,用红蓝铅笔粗粝勾勒出的山川河流旁布满了蝇头小字标注。
火塘的光只能照亮一角,但上面几条蜿蜒、被红色箭头死死指向的蓝色行军路线,标注着“饭冢联队”,异常清晰。
“腊月廿三!消息!”戴鸿宾粗糙的手指重重戳在图上汤旺河畔一个叫“太平谷”的三岔口上。
“伪满第五军管区特务科内线情报,绝对可靠!饭冢联队主力,两千二百人,从佳木斯开拔,目标正是咱们汤原游击区!”
另一只手指迅速在地图上划过,“分兵三股:第一大队沿公路快速机动,配属骑兵中队骑兵150人,装备精良,九二步兵炮两门,山炮一门,重机枪数量翻倍,可能是攻坚先锋。”
“第二大队走山路,轻装,速度快,骡马拖曳的山炮没带,但歪把子机枪特别多,目标明确——包抄分割!”
“第三大队殿后,护送辎重,清一色驮马,速度慢但弹药足粮秣多!联队长饭冢朝吾大佐!这老小子,在第一大队屁股后头坐阵指挥!”
帐篷内安静下来,呼吸仿佛凝滞,只听见火塘里的木头轻微的“噼啪”声。
“鬼子这么大规模调动?”有人忍不住低声惊疑。
“兵力倒还在其次,”戴鸿宾眼神锐利如鹰隼,盯着地图,“麻烦的是饭冢这条日本狼,太他妈滑溜!从不按常理出牌!”
萧锋一直蹲在火塘边,此时也抬起了头,火光映着他沉静的脸。
“这饭冢朝吾,”戴鸿宾放缓了语气,“关东军士官学校出身,沾了皇道派的边,没大根基才被弄到这里来。但这家伙不是善茬!”
“‘九一八’那会儿在辽阳一带驻防,杀咱们游击队、抗日的百姓,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他打仗有个特点,”戴鸿宾的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
“遇弱敌,如狼似虎,杀尽屠绝!遇强敌或稍有阻滞不明态势……又他娘的像受惊的兔子,缩得飞快!”
“更麻烦的是,他还善用特务渗透、小股精兵分队穿插!尤其好搞‘斩首’这套鬼把戏!”
他的眼神扫过萧锋和冯仲云,“咱们以前几个密营被突袭,八成和他脱不开干系!这家伙情报极灵通,咱们队伍里……不太干净!”
冯仲云一直沉默地看着地图,手指顺着那条代表饭冢主力的粗大蓝色箭头移动,从佳木斯指向太平谷。
他的眉头紧锁着,浓重的忧色在眼底酝酿。
戴鸿宾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路线基本确定。腊月二十三下午,第一大队必到太平谷西口。”
“按照饭冢这老鬼子的一贯作风,他会在这里停下来——派尖兵侦察隘口西岭,如果遇阻,一定会死命突击。”
冯仲云的瞳孔骤然一缩!戴鸿宾的手指随即点向地图上一个尖锐的、如同鹰喙般的地形标记!“鹰嘴涧!壶口窄,两壁冰封百丈高,悬冰如剑!饭冢这步,是险棋,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丝犹豫,只有铁与火的决断:“险地?就让它变坟场!”
冯仲云的声音如同洪钟,“戴鸿宾!你安排得力人马给我钉死在隘口西岭,作诱饵!示弱!让他们以为只有一道薄薄的防线!钉子要钉得狠,扎出血!逼他慌!逼他乱!逼他不顾一切撞进鹰嘴涧这道鬼门关!”
他猛地转向萧锋,目光如同熔岩爆发,投向那个身影:“萧锋!”
萧锋早已站起,沾着枪油污迹的粗糙手指紧握着那支保养完毕、散发着冰冷杀气的三八马枪枪管。“在!”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鹰嘴涧的地势,没人比你更熟!”冯仲云大步走到萧锋面前,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掌猛地抓住萧锋的双肩,“涧顶冰溜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提前一天给我爬上去!预设爆炸点!我要让鬼子一进那最窄的咽喉要道——天崩地裂!滚木礌石!让小鬼子好好享受一下冰火两重天!”
冯仲云的目光最后落在戴鸿宾身上:“鸿宾!立刻派人通知祁致中和许忠桓,必须在当日中午前进入伏击阵地。”
“联络一切可以联系上的山林队和民兵!封锁住太平谷南北两侧所有小路!哪怕用人命堵,也要给我把这口袋扎死!”
“明白!”戴鸿宾重重点头。
冯仲云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燃烧的炭火,逼视着帐篷内的每一张面孔:
“都听清了?这一仗,关系到整个游击区的存亡!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替无数屈死的乡亲报仇雪恨!”
“我们没有援军!没有退路!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有这口气!这身铁骨!这一颗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血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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