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使者李默的身影,出现在桃源居地平线尽头的那一刻,整个山谷仿佛都被注入了一股欢腾的灵魂。他怀中那卷由县衙朱红大印所封缄的、沉甸甸的公文,像一轮初升的旭日,光芒万丈,驱散了这片土地上空最后一丝名为“草寇”的阴霾。
“回来了!李默回来了!”
“快看!是县衙的官文!我们……我们是官府承认的乡勇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正在劳作的庄户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神兵坊里那震耳欲聋的锤击声也戛然而止,就连私塾里正在摇头晃脑背诵《论语》的蒙童们,也忍不住从窗户里探出了小脑袋。他们看着那匹神采飞扬的骏马,看着马上那个昂首挺胸的少年,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自豪与安稳。
韩宇亲自在庄园门口迎接。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的李默,看着这个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已褪去所有青涩、眼神变得沉稳而锐利的少年,心中充满了欣慰。
“属下李默,幸不辱命!”李默高高举起手中的公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安黎县令钱谦,已下官文!划北山全境,归我桃源居屯田戍边!三年免赋,并赏黄金百两,绸缎五十匹!”
“好!”
韩宇尚未开口,他身后的王虎便已忍不住发出一声震天价的喝彩!他一把将李默从地上拉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好小子!有胆色!有谋略!此行,你当记首功!”
李默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却笑得无比灿烂。他知道,自己用行动,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韩宇接过那份分量千钧的官文,缓缓展开。那上面,白纸黑字,朱红大印,清晰地宣告着桃源居对整个北山地区合法、唯一的统治权。这不仅仅是一纸公文,这是一道护身符,一柄尚方宝剑,更是桃源居从一个乡野土堡,迈向一方诸侯的、第一块坚实的基石。
“传我将令!”韩宇收起官文,声音传遍全场,“今夜,伙房加餐!所有庄户、匠人、护卫队员,皆有肉食!共庆我桃源居,开疆拓土,大获全胜!”
山谷之内,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经久不息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
夜色渐深,欢庆的喧嚣慢慢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中军大帐内,那盏明亮油灯下,几道身影投下的、深沉的影子。
韩宇、崔州平、刘三、王虎、公输铁,桃源居的五位核心巨头,再次齐聚一堂。桌上,铺开的不再是安黎县的舆图,而是一副更加宏大、更加精细的、涵盖了整个渔阳郡的巨大沙盘。
“长史,”韩宇将那份官文轻轻放在桌上,“钱谦此人,色厉内荏,贪婪而惜命。被我等以神箭镇之,献出北山,实乃意料之中。但以其心性,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下一步,他会如何?”
崔州平抚着长须,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睿智光芒,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轻轻地点了点代表着郡城“渔阳”的位置。
“借刀杀人。”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借刀杀人?”王虎眉头一皱,“他安黎县的兵,都被我们打怕了。他还能借谁的刀?”
“他自己的刀钝了,自然会去借一柄更锋利的刀。”崔州平微微一笑,解释道,“钱谦此刻,必然已将我等,描绘成拥兵自重、私造神兵、意图谋反的巨寇。而那支‘天威神箭’,便是他送给郡守大人最好的‘物证’。他会不遗余力地,夸大我们的威胁,挑动郡守的怒火,然后,坐等郡守大人发天兵,来剿灭我们这颗‘心腹大患’。”
“什么?!”王虎猛地站起身,怒道,“这老匹夫!竟如此阴险!主公,不如我等趁其不备,直接挥师南下,端了那安黎县城,将这老贼的脑袋拧下来!”
“不可。”韩宇与崔州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制止了他。
韩宇示意王虎坐下,眼神深邃地道:“王虎,你要记住。攻下一座城,容易。但守住一座城,治理一座城,却难如登天。更何况,我们若无故攻打县城,便坐实了‘谋反’之名。届时,要来剿灭我们的,便不止是渔阳郡的郡兵,而是整个大汉朝廷的雷霆之怒。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崔州平接过话头,继续道:“不错。钱谦此举,看似阴险,实则,恰恰落入了我们的算计之中。主公,您曾言,我桃源居要的,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之名,而是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名正言顺的诸侯之实。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便必须,进入更高层级的视野。”
他的竹竿,在沙盘上轻轻滑动:“渔阳郡守,便是我们踏上这棋盘的第一步。我们需要的,不是与他为敌,而是让他看到我们的‘价值’。一个能轻松剿灭黑风寨、拥有神兵利器、却又‘知进退、懂规矩’的强大臂助,远比一个需要他耗费兵力去剿灭的‘叛匪’,对他更有利。”
“我明白了!”刘三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一亮,“钱谦上报,是诬告我等谋反。而我等,则可借此机会,主动向郡守示好,展现实力,表明忠心!届时,郡守大人坐拥两份截然不同的说辞,他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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