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京城,钦天监的观星台上寒风正烈。青铜铸的观星仪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几个小吏缩着脖子守在一旁,唯有监正老大人仰着头,眯眼望着夜空,手里的推背图被风刮得哗哗响。
突然,他盯着紫微垣旁的星域,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原本只有几颗黯淡的辅星,此刻却凭空亮起一颗新星,起初只是一点微光,转瞬间就亮得灼眼,星芒温润却不刺眼,稳稳地悬在紫微垣侧,像一枚坠在天幕上的玉印。
监正老大人须发皆白的头猛地低下去,撩起官袍下摆,“咚”地一声跪倒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连带着花白的胡须都在抖:“是凤星!是凤归啊!”
旁边的小吏被他惊得一愣,赶紧凑过来:“大人,您说什么?”
“凤归尘而星现,此乃吉兆!”监正抬起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凤星临侧,祥瑞在旁,大周要兴了!这是天意啊!”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寒风卷着他的话,掠过观星台的铜鹤,往深宫里飘去。夜空中,那颗新星正亮得愈发清晰,仿佛正遥遥望着千里之外、那片被风雪覆盖生死未卜的荒原。
天光透过糊窗的细棉纸渗进来时,王子月正陷在一片混沌里。那光不烈,是冬日午后融雪特有的柔,却偏生像根细针,扎得她眼皮发沉又发痒,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条缝。
入目是素净的窗棂,棉纸上落着几点干墨痕,该是糊窗人手指蹭到的,晕得漫不经心。鼻尖先于意识醒了,萦绕着股淡香——不是她记忆里消毒水味,是草木的清苦混着炭火的暖,温温地裹着呼吸。
“这是……哪里?”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愣了。这声音在心里滚过,却不是她惯常的声线,倒像个孩童的低语,软乎乎的,带着点陌生的滞涩。她动了动手指,只觉浑身酸软得像泡过温水的棉絮,后颈处更是一阵钝痛,像被什么硬物磕过,连带着半边头都沉痛。
她的眉眼间多了一枚小小的红痣,“头怎么这么痛?”她下意识想抬手按按,手腕却轻飘飘的,指尖触到后颈时,摸到一圈粗布——不是纱布,是浆洗过的棉布,缠着药膏,布纹磨得皮肤微痒,药味更浓了些。她猛地一顿:这手怎么这么小?指节细细的,像刚抽条的嫩芽,透着孩童特有的嫩白。
“醒了?”身侧忽然传来女声,轻缓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雀。王子月偏过头,看见邻榻上半倚着个古装妇人。穿件月白襦裙,领口绣着细巧的兰草纹,料子半旧;身上盖着灰褐厚褥,脸色白得像宣纸,眼下泛着青黑,像是熬了好几夜,手里攥着块素帕,帕角都被捏皱了。
妇人见她望过来,先是一愣,跟着眼圈“唰”地就红了,却死死咬着唇没掉泪,只哑着嗓子往前挪了挪,声音发颤:“渴不渴?娘……娘给你倒点温水。”
“娘?”这个字像块冰砸进王子月心里,震得她浑身发麻。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你是谁”,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得发疼,只发出点“嗬嗬”的气音,只好愣愣地摇了摇头,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翼。
正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点尘土钻进来。一个古装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披着件藏青官袍,袍角沾着泥点,腰间系着块玉佩,该是刚从外头赶回来,衣角还沾着些草屑。他往里望了眼,看见榻上醒着的王子月,原本紧绷的脸忽然松了松,快步走过来。
是王砚。这念头没由来地冒出来,王子月自己都惊了——她怎么知道他名字?
王砚走到榻边,弯腰时袍角扫过榻沿,他眼窝陷得深,眼下的青黑比那妇人还重,鬓角竟有几缕银丝,在柔光里看得真切,衬得那张本就清瘦的脸更显憔悴。
“醒了?”他声音比妇人稳些,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像浸了水的棉线,“头还疼吗?崔神医说你头颈磕在车厢上,伤了头,多养几日就好。”
他抬手想摸她的头,指尖快碰到发顶时又猛地顿住,想是怕碰着她的伤,转而落在她肩上,轻轻扶着王子月坐起——那掌心带着薄茧,温温的,竟让她莫名一阵发酸。
就在这时,无数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像被人猛地掀开了乱码的卷轴:
雪粒子打在脸上的疼,翻倒的马车“哐当”巨响,一个孕妇蜷缩在车厢里痛呼,下身的衣裙浸着血;一个小男孩扑过来拉她的手,胳膊却不自然地弯着,疼得脸发白;一个老仆扑在她身上,后背插着钢刀,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黏腻得像没干的浆糊;还有钢刀落下时的寒光,映着灰蒙蒙的天,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些是……什么?”王子月捂着头,疼得浑身发颤,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砸在手背上,凉得像记忆里的雪籽,“这是谁的记忆?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记得,自己是一名大学老师,寒假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家,拿着本书随意翻看,午后的太阳暖融融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可怎么转眼就成了个孩童?在陌生的地方,还被困在这些陌生的画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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