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族长自知大势已去,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磕头磕得青砖砰砰作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是被奸人蒙蔽,一时糊涂啊!”
高自在用靴尖不耐烦地踢了踢他,“行了,别嚎了。再磕,你这颗脑袋也变不成金元宝。”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张族长那张老脸。
“说吧,谁是奸人?指出来,本官替你做主。”
张族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珠子死命地转了一圈,最后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被士兵看押的管家。
“是他!就是这个狗奴才!全是他唆使我的!大人,您要明察啊!”
“哈!”
高自在猛地站起来,放声大笑,笑声在残破的大堂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主子被下人逼着造反?张老登,还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他朝身边的山地师士兵一摆手。
“去!把那个能耐通天的管家,给本官拖过来!我倒要开开眼,瞧瞧是哪路神仙!”
“是!”
士兵得令,粗暴地将管家推搡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扑通!
管家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骨头与石板碰撞的闷响。
“你家主子说,是你逼他跟朝廷作对的。”高自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这张家,你想自己当家做主?”
管家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家老爷那怨毒又推诿的眼神,再看看高自在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戏谑,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就崩溃了。
“冤枉!大人冤枉啊!”
管家被踹得双膝跪地,骨头撞上地砖的声音又闷又响。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自家老爷那怨毒又急于脱罪的嘴脸,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窜上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懂了。
自己就是那个被推出来顶罪的!
绝望瞬间吞噬了他,什么忠心,什么情分,在死亡面前都成了屁!
他疯了一样朝前膝行几步,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我就是他养的一条狗啊!大人!”
管家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指向瘫在地上的张族长。
“他让我去霸占乡邻的田,我就去!他让我把不听话的佃户沉塘,我就去!私藏兵甲,意图谋反,哪一件不是他亲口下的令!我……我就是个传话的狗奴才,我不敢不听啊!”
“啧啧。”
高自在摇着头,咂了咂嘴,那表情,简直比看戏还过瘾。
“狗咬狗,一嘴毛。”
他走到两人中间,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血污,那副悠闲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真精彩。”
高自在缓缓蹲下身,凑到两人面前,压低了声音,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恶魔般的循循善诱。
“本官今天杀太多人了不想再杀了,就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点了点,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
“你们俩,开始吧。”
“谁说的罪状多,谁咬得更狠,谁……就能活下来。”
“记住,名额。”
高自在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的宣判。
“只有一个。”
针落可闻的死寂。
张族长和管家,一个瘫在地上,一个跪在地上,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刚才的哭嚎和辩解戛然而止。
空气中,只剩下高自在那句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话在回荡。
一个名额。
一个活命的名额。
求生的本能,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瞬间挣脱了所有枷锁。忠诚?主仆情谊?在死亡面前,那都是些一文不值的狗屁玩意儿!
“我说!我说!”
率先崩溃的是管家!
他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被自家老爷毫不犹豫地推出去当替死鬼,那股怨毒和恐惧早已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焚烧殆尽。
他像一条疯狗,猛地扑到高自在脚边,因为动作太猛,膝盖在青砖上划出两道刺耳的血痕。
“老爷他……他不止是通敌吐蕃!他还跟六诏部落有勾结!
“每年……每年都有一批茶马,通过秘密商道,换取南诏的毒虫和瘴药!说是为了……为了防备官府清查时,能有鱼死网破的本钱!”
“放屁!你这个狗奴才血口喷人!”
张族长听到这话,魂都快吓飞了,也顾不上浑身的剧痛,疯了一样地反驳。
“高大人!您千万别信他的!是他!是他撺掇我的!他说朝廷远在天边,剑南道山高水长,只要手上有兵有钱,咱们就是土皇帝!是他去联系的南诏蛮子!”
管家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张族长,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撺掇你?张朔华!你真是好一个主子!你忘了三年前,你为了霸占城西刘寡妇的绸缎庄,是谁!是谁出的主意,找了几个地痞,深夜闯进她家,把她唯一的儿子活活打断了腿,逼得人家孤儿寡母悬梁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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