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高府西跨院的门便再也没有关上过。
只是,那股曾经令人作呕的恶臭与污秽,却在短短数日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石阶被擦得能映出人影,甚至连角落里都种上了几株耐寒的秋菊。
仿佛那场将一个天之骄女碾碎成泥的酷刑,从未发生过。
李云裳曾远远地看过一眼。
崔莺莺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正安静地跪在廊下,为梦雪细细地烹煮着茶水。
她的动作轻柔而标准,每一个步骤都无可挑剔,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她的脸上没有了污垢,苍白的肌肤在秋日的阳光下,甚至透出几分病态的秀美。
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了光。
没有了初见时的清高,没有了受刑时的憎恨,也没有了那夜被逼到绝境时的羞愤与绝望。
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水般的平静。
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精美人偶,只等着主人的指令。
李云裳只看了一眼,便仓皇地移开了目光,心底的寒意比这深秋的凉风更甚。
她开始有些怕自己的夫君了。
自从那晚回来后,高自在待她一如往常,会笑着说些官场上的趣事,会在夜里懒洋洋地抱着她入睡。
可李云裳却总会想起崔莺莺跪在地上,捡食那块桂花糕的模样。
她开始明白,自己这位夫君温和懒散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个深不见底的灵魂。
他不是魔鬼,魔鬼的行径尚有迹可循。
他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用整个世间做棋盘,用人心做棋子,而他只是冷漠地看着棋子在自己的摆布下,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不敢再问关于崔莺莺的任何事,只是每日更加尽心地侍奉着,将那份恐惧深深地埋藏心底。
……
时间一晃,便是两个月。
西跨院里,崔莺莺正跪坐在炭盆边,小心地将一块烧得通红的银炭夹进熏笼里,准备给梦雪暖手。
她的动作已经无比娴熟,甚至能从炭火的颜色,判断出最合适的温度。
这两个月,她活得像一个影子。
梦雪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打扫,洗衣,烹茶,研墨……
她做得比府里任何一个下人都要好,却从不多说一个字,不多做一个表情。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顺从,足够“无用”,就能像一件被遗忘的旧家具一样,在这座府邸的角落里,安静地腐朽下去。
梦雪接过温热的熏笼,暖意从指尖传来,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被磨平了棱角的女人,忽然开口。
“你想不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
崔莺莺夹着银炭的手,猛地一抖。
一块滚烫的炭火掉落在手背上,发出一声“滋啦”的轻响,皮肉瞬间焦黑。
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了两个月的眼睛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不太好。”梦雪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
“你父亲,清河崔氏的前任家主,在大理寺天牢里染了疾病,咳得很厉害。你母亲日夜照顾,身子也垮了。”
“牢里又湿又冷,没有炭火,没有厚实的被褥。听说……你父亲已经好几天没能下床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崔莺莺的心上。
她引以为傲的清河崔氏,她尊贵无比的父母……
她可以忍受自己被折磨,被羞辱,被当成狗一样对待。
可她无法想象,那两位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一生都活在云端之上的父母,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受着病痛的折磨,绝望地等待死亡。
“不……不会的……”崔莺莺的嘴唇开始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冲刷着她空洞的眼眶,“他们是清河崔氏……陛下不会……”
“陛下?”梦雪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
“崔小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以为现在的天下,还是你们五姓七望说了算的天下吗?”
“夫君一句话,能让整个剑南道的商路为他敞开。他再一句话,也能让大理寺的天牢,变成一座活死人墓。”
“你的父母是死是活,不在于陛下,也不在于什么清河崔氏的颜面。”
梦雪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只在于,夫君的心情。”
崔莺莺彻底崩溃了。
她扑了过来,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梦雪的腿,将头埋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求求你们,给他们一条活路……”
她放弃了最后的尊严,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样,卑微地乞求着。
梦雪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地上哭嚎,直到她的力气渐渐耗尽,哭声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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