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密林深处的寒意渗入骨髓,连篝火那带着清冽气息的白焰似乎都无法完全驱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滞,虫豸早已噤声,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奏响的哀乐。
老阿婆熄灭了维持数日的“净炎”,只留下一支特制的、燃烧着同样白色火焰的火把交给我。“握紧了,关键时刻能护住你灵台清明,别被它的‘梦’拖进去。”她自己的那支火把则用一根特殊的皮带捆在背上,解放出双手。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携带的物品: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小皮囊,一串用兽骨和黑色石头磨制的项链,还有那根看似普通却蕴含力量的木杖。我也深吸一口气,检查了腰间的匕首,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自制的、不知效用的符箓,感受着眉心印记那因临近战斗而愈发活跃的灼热悸动。
“记住,”老阿婆最后叮嘱,浑浊的眼睛在夜色中锐利如刀,“我主攻,用净炎和安魂古调压制它的‘梦’并灼烧它的形体。你的任务,是找准机会,用我教你的法子,干扰它核心与地脉的联系!哪怕只有一瞬,也能让它露出破绽!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明白吗?”
“明白。”我重重点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没有再多言,老阿婆拄着木杖,率先迈步,再次踏入了那片死寂的空地。我紧随其后,手握白色火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古庙依旧沉默地矗立在空地中央,黑洞洞的门口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但这一次,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一股比之前更浓郁、更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气息如同实质的瘴气,从庙门内缓缓涌出。空气中那些细微的、扭曲的光影再次出现,并且变得更加清晰,低沉的、包含无数杂音的嗡鸣声也开始在耳边回荡,试图钻入脑海。
老阿婆在庙门前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将木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骤然圆睁,口中开始吟唱起那苍凉而晦涩的安魂古调。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沙哑低沉,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性的力量,音调时而高亢如鹰唳,时而低沉如地鸣。
随着她的吟唱,她背上那支白色火把的火焰猛地暴涨,白色的光芒如同水银泻地,向前铺开,与从庙门内涌出的黑暗腐臭气息狠狠撞在一起!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两股力量交界处发出剧烈的、无形的碰撞声。白色的光芒顽强地向前推进,将黑暗逼退数尺,净化着那些扭曲的光影和低语。庙门内,那棵“梦魇之根”似乎被彻底激怒,无数血管状的藤蔓如同狂舞的毒蛇群,从门内疯狂探出,抽打着被白光照亮的区域,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却一时无法突破这层光晕屏障。
“就是现在!进去!”老阿婆维持着吟唱,额角青筋暴起,对我厉声喝道。
我知道这是她用尽全力为我创造的短暂机会!没有丝毫犹豫,我握紧白色火把,低伏身体,如同猎豹般从光晕屏障的缝隙中猛地窜入了庙门!
一进入大殿,那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感瞬间增强了数倍!甜腻的腐臭几乎让我窒息,耳边是无数疯狂的呓语、尖叫和哭泣声混杂在一起的噪音风暴,眼前景象疯狂扭曲,地板仿佛在蠕动,墙壁上的残破壁画化作了流淌的、色彩斑斓的恶心流体!
眉心印记灼热得如同要燃烧起来,疯狂地汲取着我的精神力,同时又将外界混乱的“梦境”碎片强行塞入我的脑海。灰色的沙漠、镜之迷宫、融化的躯体……那些荒诞绝望的画面再次涌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具侵蚀力!
“守住心神!”我对自己嘶吼,舌下早已含好了另一小截“定魂藤”,清凉感勉强支撑着意识的防线。手中的白色火把光芒在这片浓郁的黑暗和混乱中,如同风中的残烛,只能照亮周身几步的范围,但也正是这微弱的光明,让我勉强能分辨出那棵位于大殿中央的、疯狂舞动的怪树!
它此刻的模样更加骇人。紫黑色的树干上那张模糊的“人脸”已经完全清晰,扭曲痛苦的表情栩栩如生,张开的“嘴巴”里发出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咆哮!暗红色的粘液如同血液般从树身各处涌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狂舞的藤蔓不再仅仅是抽打,一些藤蔓的尖端裂开,露出吸盘和利齿,如同活物般向我缠绕、噬咬过来!
我不能与这些藤蔓纠缠!我的目标是它的核心!
我一边挥舞着白色火把,利用其光芒逼退靠近的藤蔓(它们似乎确实畏惧这净炎之光),一边凭借着连日来练习出的、对眉心印记那细微的掌控力,强行集中精神,抵抗着精神侵蚀,目光死死锁定那剧烈蠕动、闪烁着不稳定暗红光芒的树干底部——那里应该是它与地脉连接最紧密的区域!
老阿婆的吟唱声和白色光晕从庙门外持续传来,如同坚实的后盾,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庙内“梦魇之根”的力量,为我争取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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