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也走了过来,看到那牡丹状的尸斑,冷峻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惊疑。
苏无名眉头紧锁,用手指轻轻按压那斑痕,斑痕颜色稍褪,但指移开后,又缓缓恢复原状。“非是寻常尸斑。”他沉声道,“形态过于规整,色泽也异于常态。需费鸡师来看过方能确定。”
费鸡师,那个嗜酒如命、邋里邋遢却精通毒理与验尸的江湖郎中,此刻不知又在哪个酒肆醉卧。樱桃已奉命前去寻找。
“死者身份可查明?”卢凌风问薛环。
薛环摇头:“面容陌生,已让画师依样描绘,准备明日张贴告示,并排查近期报备的婚嫁人家。只是……”他顿了顿,“穿着如此完整的嫁衣溺亡于排水渠,实在蹊跷。是自杀,还是他杀?若是他杀,为何如此打扮?”
苏无名没有立即回答,他再次检查女子的双手,尤其是那留有残留物的指甲。“自杀者,鲜少如此盛装,更难在渠中溺亡。看渠边痕迹,或有挣扎。他杀的可能性极大。”他抬起那装有指甲残留物的皮囊,“此物,或许是关键。似香药,又似……血痂。”
“香药?”卢凌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宫廷御用,或是高门显贵之家方有此物。”
“不错。”苏无名点头,“且看其成分。若真是香药,来源或可追查。”
这时,樱桃如同鬼魅般悄然返回,手中捏着一小片被踩入泥泞的碎布,颜色与嫁衣不同,是常见的青灰色麻料。“公子,巷口拐角处发现的,挂在一截断木上,像是被人匆忙间刮扯下来的。”
苏无名接过碎布,仔细看了看,又递给卢凌风。“并非嫁衣材质。或许是凶手所留,或许是与本案无关的路人。”
卢凌风捏了捏布料,吩咐手下:“以此布料为准,排查附近所有成衣铺、裁缝店,以及……近期有无穿着此类衣物失踪或行为异常之人。”
现场勘查暂告段落,尸体被运回大理寺殓房,等待费鸡师的详细检验。苏无名和卢凌风并肩走出巷子,夜色浓重,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苏大人如何看待此案?”卢凌风打破沉默,“‘诗魂索命’的传言,近日在坊间愈演愈烈。”
苏无名目光悠远,望着皇城方向隐约的灯火:“子不语怪力乱神。所谓‘诗魂’,不过是有人借机兴风作浪。这红衣新娘,衣着不凡,指甲藏异香,身现诡斑,绝非偶然。其背后,恐非简单仇杀。”
卢凌风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之辈,迟早揪出来。金吾卫会加紧巡查,特别是各坊水道沟渠。”
“有劳将军。”苏无名道,“眼下,需尽快查明死者身份,厘清她生前最后行踪。裴小姐的画像,至关重要。另外,那香药成分,也需尽快辨析。”
两人在务本坊口分开,苏无名返回大理寺安排后续,卢凌风则带着金吾卫继续夜巡,冰冷的甲胄反射着月光,透着肃杀之气。
回到大理寺,苏无名即刻调阅了近期的失踪人口卷宗,并无与死者特征相符者。他又询问了是否有高门大户报备走失新妇或侍婢,亦无所获。这女子,仿佛凭空出现,又穿着嫁衣,沉尸水渠。
天色微明时,费鸡师被樱桃从一家低等酒肆里拖了回来,满身酒气,睡眼惺忪,嘴里还嘟囔着:“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哟……”
但一进入殓房,看到那具红衣女尸,尤其是看到那牡丹状的尸斑时,费鸡师的醉眼瞬间瞪大了。他扑到尸身前,几乎将鼻子凑到斑痕上,仔细嗅闻,又用他那满是污垢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按压、观察。
“奇哉!怪哉!”费鸡师啧啧称奇,“这非寻常尸斑,亦非胎记,倒像是……某种毒素引发的血脉异象,凝固于皮下,形成这牡丹纹路!”他翻看着女子的眼睑、口舌,又取出银针试探。
“中毒?”苏无名问。
“十之八九!”费鸡师肯定道,“且非中原常见之毒。具体何种毒物,还需剖验……呃,或者找些鸡鸭试试。”他说着,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指,眼睛瞟向苏无名,意思很明显——要钱买“实验品”和酒。
苏无名无奈,示意樱桃给他些银钱。费鸡师立刻眉开眼笑。
与此同时,裴喜君也已根据殓房记录和初步描述,绘制出了死者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目清晰,栩栩如生,带着未嫁少女的娇憨,与那水渠中冰冷的尸身判若两人。
画像被连夜复制,天明时分,由金吾卫和长安县衙的人手在务本坊及周边区域张贴、询问。
苏无名则将自己关在值房内,对着那一点点从死者指甲中取出的暗红色残留物,以及樱桃找到的青灰色碎布,陷入沉思。香药……宫廷……诡斑……西域奇毒……红衣新娘……这些碎片,该如何拼凑?
他铺开纸笔,开始记录案件要点,试图从中理出头绪。窗外,长安城的晨光熹微,但苏无名知道,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迷雾,才刚刚开始弥漫。
而卢凌风,在结束了彻夜巡查后,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带着几名亲信,径直去了西市。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是打听消息,特别是关于黑市交易、奇毒异药的最佳场所。他有一种直觉,这红衣新娘案,绝不会是孤立事件,其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能远超想象。他需要知道,最近长安的地下世界,是否在流传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务本坊的水渠恢复了平静,但红衣新娘带来的涟漪,却正在这座帝国的都城深处,缓缓扩散开来。新的一天开始,长安依旧繁华,只是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诡谲,已然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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