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再看那个“家”一眼，反手轻轻带上了门。门锁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很轻，却像是一道闸门，彻底隔绝了过去。
楼道里的空气同样污浊，但少了那份特定的、源自至亲腐坏的绝望气息，反而让他觉得稍微能喘得过气。
他开始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被无限放大。他走得很稳，左手提着砍刀，刀尖斜指向地面。
走到三楼转角时，一阵细微的、像是野兽啃噬骨头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种满足的低哼。
李信停下脚步，握紧了刀柄。
转角后面，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从那身破烂的保安制服能勉强认出，是以前小区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王大爷。
此刻，“王大爷”正埋头在一具早已不成形的尸体上，津津有味地撕扯着一条暗红色的组织，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王大爷”猛地回过头。
它的脸，一半还保留着人形，另一半却像是融化的蜡像，皮肤脱落，露出底下黑红色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一只眼球耷拉在眼眶外面，另一只则完全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里面没有任何理智的光芒，只有最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
它的嘴巴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沾满粘稠血浆和肉丝的牙齿相互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
李信看着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怪物，或者说曾经的“王大爷”，发出一声低吼，四肢着地，像一只畸形的蜘蛛，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带起一阵腥风。
速度很快。
但李信的动作更快。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扑来的黑影，向前踏出半步，身体重心下沉，右手握着的砍刀由下至上，猛地撩起！
一道冰冷的金属弧光，划破了昏暗的楼道。
“噗！”
刀锋精准地劈入了怪物的下颌，势如破竹般向上，切开软腭，撞碎骨骼，几乎将它的整个头颅从中劈开！
黑色的粘稠液体和灰白色的脑浆混合物，爆溅开来。
怪物的冲势戛然而止，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嘭”地一声砸落在李信脚边，四肢还在神经反射地抽搐着，但已经彻底不动了。
李信甩了甩刀身上沾染的污物，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厨房里甩掉刀上的水珠。他看都没看脚边的尸体，迈步，从还在微微抽搐的残骸上跨了过去。
继续向下。
走出单元门的那一刻，惨淡的天光照射下来。天空是那种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小区里一片狼藉。翻倒的垃圾箱，散落各处的杂物和碎片，撞毁在花坛上的汽车，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和纸屑，打着旋儿飞过。
死寂之中，又潜藏着无数细微的、不祥的动静。
李信站在楼洞口，眯起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他提着刀，刀尖还在往下滴着刚才那怪物的黑血，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点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圆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破败、危险、如同巨大坟墓的城市。
然后，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落在空荡的死寂里，清晰，稳定，不带一丝迟疑。
走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废墟，和废墟里游荡的、曾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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