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墙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答”,像水珠落玉盘。
沈孤舟睁眼,孤舟剑出鞘寸许,剑光映出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横亘江心,离地三尺,两端没入雾幕,正是风无痕手书“玄丝”。此丝以天山雪蚕与乌金炼成,细可穿针,韧可断江,一旦疾行撞上,人马俱裂。
“左三,右七,斜十五。”沈孤舟低喝,声音以真气束成一线,传入每人数耳。三百死士同时拔刀,刀背贴肩,身形如游鱼,自玄丝下错落穿过,竟无一人触碰。
雾墙再开一线,南岸在望。
却见南岸雪坡上,一道身影孑然而立,白衣胜雪,长发不束,随风狂舞如刀旗。其人背对江面,左手负后,右手提一壶浊酒,壶口热气蒸腾,与寒雾一触,凝成细碎冰晶,纷纷扬扬,像一场袖珍的雪。
沈孤舟抬手,冰梭骤停于江心,距岸十丈。他起身,孤舟剑横于肘后,声音穿透风雪,朗朗如玉磬:
“风无痕,我来了。”
白衣人回首,露出一张与沈孤舟有七分相似,却更阴柔俊美的脸——眉飞入鬓,唇薄如刃,眸色浅淡,像两口被月光磨旧的井。他抬手,将酒壶倾斜,一线浊酒落入雪中,瞬间凝成冰柱,笔直插地,如一支小小的碑。
“沈孤舟,三年前,我敬你一杯断头酒。”风无痕微笑,声音清朗,却带着金石之音,“今日,我再敬你一杯——”
“——渡江酒。”
他抬手,酒壶脱掌飞出,直射江心。壶身旋转,壶口洒出点点酒星,于空中凝成冰珠,噼啪落入江面,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像一场微型冰雹。沈孤舟抬手,食中二指夹住壶颈,真气一吐,壶内残酒化作一道水箭,入口辛辣,如吞刀。
“好酒。”他掷回空壶,壶身嵌入江心浮冰,稳稳而立,“酒已敬,债已提,剑何在?”
风无痕大笑,笑声震得雾墙簌簌发抖。他抬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天,朗声喝道:
“剑来——”
南岸雪坡,忽裂开一道缝隙,像巨兽张唇。缝隙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于空中化作一条十丈金龙,鳞甲皆备,须鬣怒张,龙口衔一柄长剑,剑身通体赤红,如熔岩凝形,却散发刺骨寒意,正是龙风王朝镇国神兵——“龙风”。
金龙俯冲,风无痕抬手,一把握住剑柄。龙影瞬间没入剑身,剑脊亮起一串篆文: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沈孤舟眼底,终于燃起第一缕战意,像寒渊底,冰层裂,火浆喷。
“三年前,你以此剑断我孤舟。”他抬手,孤舟剑平举,剑尖微颤,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三年后,我以此舟渡你龙风。”
风无痕收笑,衣袂无风自鼓,周身十丈积雪,竟同时浮起,悬于空中,像无数柄待发的白刃。他微微颔首,声音低下来,带着风雪也难掩的萧索:
“沈孤舟,你我本可并肩,看江山如画。”
“可惜,”沈孤舟踏前一步,冰舟随之前移三尺,发出清脆裂响,“你选了江山,我选了——”
“——不悔。”
两道身影,同时落地。
雪,骤然停了。
风,也凝滞。
下一瞬,江心轰然炸开一道十丈水柱,水柱未落,已被寒气凝成冰幕,将两岸隔绝成两个世界。冰幕之后,两道剑光,一青一赤,同时升起,于雾墙与雷光之间,轰然相撞。
剑鸣之声,直传三十里外霜雪关。
关内,风雪衣立于镇渊台最高处,手执那枚裂痕冰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望向断龙江方向,眼底映出那道冲天而起的双龙剑气,像一场迟到的日出,将夜色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沈孤舟……”她低声念他名字,声音被风吹散,却吹不散眼底那粒火星。
“你若战死,我便率霜雪关残兵,踏平玄甲龙骑,再以你之剑,刻我之碑。”
“碑上二字——”
“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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