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迫着感官。
上层裂隙比下方洞穴更为狭窄,岩壁粗糙湿冷,紧贴着身体,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带下细碎的沙砾,窸窣声在死寂中被放大成惊心的脆响。远处瀑布的轰鸣被厚重的岩层滤成了沉闷的、不间断的底噪,敲打着耳膜,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这里没有磷光,纯粹的黑吞噬了一切轮廓,只剩下触觉、听觉,以及冰冷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尘糜与绝望的气息。
极度的疲惫,像不断上涨的冰冷潮水,淹没了云汐。身体早已超过负荷,寒冷渗透骨髓,攀爬逃命时激发的肾上腺素早已褪去,留下的是酸软无力和一阵阵无法控制的轻颤。背靠着凹凸不平的岩壁,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皮重若千斤,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摇摇欲坠。
墨渊就在几步之外,沉默得像一块礁石。但她能捕捉到——他压抑的、因伤痛而略显滞重的呼吸,衣料与岩壁极轻微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那种即便在休憩中也未曾松懈的、猎食者般的警觉。这警觉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她最后一丝清醒,也提醒着她此刻的险境。
思绪纷乱,无法停歇。地下河刺骨的寒冷仿佛还黏在皮肤上,而更清晰的是他挡在她身前时,左臂瞬间被鲜血浸透的暗色,还有他苍白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本能的紧绷。恨吗?怨吗?这些情绪依旧尖锐地存在着,指向他“玄枭”的身份,指向他带来的所有危险与痛苦。可当看到他因她受伤,因她而落入这幽深绝地,心底那最深处、属于“云汐”的角落,总会传来一阵阵细密而真实的刺痛,与前世目睹他消散时的痛楚隐隐共鸣。这爱恨交织的撕扯,几乎将她割裂。
疲惫最终压垮了理智的堤防。意识沉入半梦半醒的混沌深渊,防备卸下,那些深植于灵魂的印记浮了上来。
“……墨渊……”
一声极轻的、仿佛叹息般的呢喃,从她干裂的唇间无意识地滑出。没有了石室中的绝望诘问,没有了清醒时的克制与挣扎,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浸透了疲惫、脆弱与依赖的柔软语调。像是在无边黑暗里迷路的孩子,本能地呼唤那个唯一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刻入骨血,滚过轮回,此刻脱离了所有思虑与枷锁,自然而然地流露。
声音轻若蚊蚋,几乎瞬间被岩层的低鸣和彼此的呼吸掩盖。
但几步之外,始终凝神于外界一切声响的墨渊,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捕捉到了。
不是那种带着控诉的“墨渊”,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从灵魂最疲惫处渗出的低唤。尾音带着一点点模糊的鼻音,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蕴含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的眷恋感。
这个名字,连同石室中那个关于“修玉者消散”的荒诞故事,连同怀中那枚会异动发热的残破玉佩,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骤然拧成一股冰冷又滚烫的细流,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冰般的心防。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个名字?为什么她能用如此不同的语调呼唤同一个名字?那故事里的情深与毁灭,这低语中的依赖与痛楚,与他这个清晰的、身为影阁“玄枭”的认知,产生了如此诡异而无法忽略的割裂感?一股混杂着惊疑、抗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莫名牵动的烦躁,在他心底悄然漾开。他知道自己是谁——“玄枭”,影阁的利刃。可这认知,此刻在这声低唤和那些离奇关联的映照下,竟显得单薄而充满裂隙。
他缓缓侧过头,锐利的目光在浓稠的黑暗中,精准地“钉”向云汐蜷缩的方向。看不见,但那道视线却如有实质,充满了审视与冰冷的探究。
就在这时——
“喀。”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下方他们来时的裂隙入口方向传来。不是自然落石,更像是有意无意间,靴尖点到了某块松动的石砾。
墨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至极限,所有翻腾的思绪被强行冰封、压入最深角落。呼吸声几近消失,连体温都似乎降低了几分,他彻底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与岩石,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一个声音,紧贴着那声脆响的余韵,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色带着几分独特的、仿佛砂纸磨过丝绸般的慵懒沙哑,语调却冰冷滑腻,如同毒蛇沿着脊柱蜿蜒而上。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狭窄裂隙如同天然的传声筒,将她的每一个字、每一点气音,都清晰无比地送了过来,甚至还带着幽幽的回响,更添鬼魅:
“‘玄枭’……”
她顿了顿,舌尖仿佛玩味着这个名字,然后,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某种熟稔的恶意,渗进了每个音节:
“听雪轩外那一爪,看来是挠得不够深,没让你记住教训。现在倒好,放着干净利落的‘处理’不做,反倒拖着个明晃晃的累赘,钻到这老鼠都不愿待的腌臜地界来了?你的‘判断力’呢,玄枭?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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