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雪镇,空气里还裹着昨夜未散的清冷,阳光洒在覆雪的草原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洛天依和少年们的车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褐色的车辙,像给白茫茫的大地系了条丝带。后备箱里,老马头琴被裹在厚羊毛毯里,旧照片夹在洛天依的笔记本里,一整盒星尘糖则放在副驾驶的储物格里,糖纸偶尔随着车身颠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你看那边!”刘耀文突然指着窗外,众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远处的山坡上,几顶蒙古包的烟囱正飘着淡青色的炊烟,炊烟在冷风中慢慢散开,和天边的云连在一起;一个牧民穿着藏蓝色的蒙古袍,骑着棕红色的马,马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身后跟着一群雪白的羊,像一团团滚动的棉絮,正往向阳的草地挪去。 宋亚轩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捏着那张从琴盒里找到的旧糖纸。糖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印着的“草原糖”三个字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糖纸边缘的折痕,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不知道李师傅看到这糖纸,会不会想起更多事。” 洛天依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冷风吹进车里,带着雪和青草的味道:“肯定会的。你想啊,他把照片和糖纸藏在琴盒夹层里,四十年都没丢,说明这些东西在他心里特别重要。” 车子拐过一道弯,李师傅家的木刻楞房子就出现在眼前。房檐下挂着的玉米串和红辣椒,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门前的木台阶上积着薄雪,旁边堆着几捆晒干的牧草,是给家里的老羊准备的。 他们刚下车,就看见李师傅坐在炕边的藤椅上晒太阳。老人穿着灰色的厚棉袄,手里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小刻刀,正低头在一块松木上刻着什么。听到动静,李师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放下刻刀,扶着炕沿慢慢站起来:“哎呀,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外面冷!” 洛天依跟着走进屋,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炕上铺着深蓝色的羊毛毯,上面绣着蒙古传统的云纹;墙上挂着一本泛黄的挂历,日期停留在十年前的草原那达慕大会;炕桌旁的柜子上,摆着几个陶制的奶酒壶,壶身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手温。 “琴用得还好吗?”李师傅拉着刘耀文的手,又往琴盒那边看了一眼。刘耀文赶紧把琴盒抱到炕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羊毛毯——老马头琴的琴身泛着温润的木光,琴身上的星星花纹在屋里的灯光下,像是落了一层碎钻。“蒙师傅说这是他见过最好的马头琴!”刘耀文说着,从琴盒夹层里拿出那张旧照片和信封,“我们昨天收拾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李师傅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时,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突然顿住了。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接过照片,又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戴上,把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看。照片里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蓝色工装,一个留着寸头,手里举着一把刚做好的马头琴,身后是绿油油的草原。李师傅的手指轻轻擦过照片里戴眼镜的男人,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慢慢软下来,像被阳光晒化的雪:“这照片……得有四十年了。” “他叫陈默,是我的师弟。”李师傅坐在炕沿上,把照片放在腿上,声音也慢了下来,“我们俩是一个村的,年轻时一起背着工具包,跟着老琴匠在草原上走。那时候牧民家的琴坏了,我们就骑马过去修,有时候走一天才能到一个蒙古包,晚上就睡在牧民家的炕边,喝着热奶茶听他们唱歌。” 众人都围坐在炕边,安安静静地听着。李师傅指着照片里的马头琴:“这把老琴,就是我和陈默合作做的第一把完整的琴。我手笨,负责打磨琴身;陈默心细,就负责刻花纹、调音色。琴身上的星星,是他琢磨了好几天才刻出来的,他说‘草原的星星最亮,要让琴能弹出星星的声音’。” “后来呢?陈默师傅怎么去市区了?”严浩翔忍不住问。李师傅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的雪山,雪山顶上的云慢慢移动着:“后来草原上闹了场大雪灾,下了半个月的雪,牧草都被埋了,老琴匠也受了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留在镇里照顾他,陈默说要去市区的乐器厂找份稳定的工作,以后好回来帮我。临走前,他把这把琴留给我,说‘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做一把更好的琴’。可没想到,他去了市区后,就只有过年才给我打个电话,后来我年纪大了,电话也少了。” 洛天依把那张旧糖纸递过去:“李师傅,我们还发现了这个。”李师傅看到糖纸,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是当年草原供销社卖的‘草原糖’!我和陈默每次做完一把琴,都会去买两颗,一人一颗含在嘴里。他总说‘甜能让耳朵更灵,调出来的音色更软’。”洛天依赶紧打开星尘糖的盒子,递了一颗给李师傅。老人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眼睛一下子亮了:“这糖的味道,跟当年的‘草原糖’真像,甜到心里去了。” 就在这时,严浩翔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爸爸”。他赶紧接起,刚“喂”了一声,就皱起眉头,随即又慢慢睁大了眼睛。“爸,你说什么?”严浩翔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还下意识地看向李师傅,“你当年在乐器厂的师傅,叫陈默?”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严浩翔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有些发白。挂了电话后,他激动地站起来,差点撞到炕桌:“李师傅!我爸说他当年在乐器厂当学徒,师傅就是陈默!我之前找制琴师傅帮忙,还是我爸托陈默师傅介绍的!” 李师傅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拍着严浩翔的肩膀:“这么说,咱们还是缘分啊!陈默这小子,居然把手艺传给了你爸,还间接帮了你们!”他转身从炕边拿起那个刚刻好的星星木牌——木牌上的星星纹路清晰,边缘打磨得光滑,还带着松木的清香。李师傅把木牌递给严浩翔:“这个送给你,替我谢谢陈默,就说我还等着他回来,咱们再一起做把琴。” 离开的时候,李师傅坚持要送他们到门口。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白头发上,像撒了层糖霜。他站在台阶上,手里还握着那把小刻刀,挥着手说:“春天再来啊,到时候草原上的花都开了!” 车子驶离雪镇时,严浩翔给陈默师傅打了电话,把李师傅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达过去。电话里,陈默师傅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明年春天就回草原,一定跟老李一起,给孩子们做琴。”挂了电话,严浩翔把手机递给大家,屏幕上是陈默师傅发来的老照片——年轻时的他和李师傅,举着刚做好的马头琴,笑得比草原的太阳还亮。 宋亚轩把新糖纸和旧糖纸叠在一起,对着阳光看。旧糖纸的星星有些褪色,新糖纸的星星闪着亮,刚好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圆。洛天依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雪山,心里满是温暖——原来所谓的“旧时光”,从来不是被遗忘的过去,而是藏在琴纹里、糖纸中、手艺人的传承里,等着被人轻轻翻开,再续上一段新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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