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露水还凝在星尘林的草叶尖上，陈默踩着沾湿的运动鞋走进林子时，裤脚很快就洇出了一圈浅绿。他肩上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红外相机和便携平板，指尖还捏着片刚掉的枫香树叶——这片林子他走了三年，从当初满是建筑垃圾的荒地，到如今能踩出松软腐殖土的林地，每一片新抽的嫩芽、每一声陌生的鸟鸣，都能让他停下脚步。 “啾啾——啾啾——” 刚走到刺槐林的入口，一阵细碎的鸟鸣就从树杈间漏下来。陈默立刻放轻脚步，把帆布包轻轻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望远镜。阳光刚好穿过树冠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他顺着声音抬眼望，只见三米高的刺槐分叉处，一个碗状的鸟巢正嵌在枝桠间，灰褐色的巢壁上还沾着几根白色的羽毛——是麻雀的巢。 他慢慢调整望远镜焦距，巢里的景象清晰起来：三只光秃秃的幼鸟挤在一起，嫩粉色的皮肤上还没长齐绒毛，嘴巴张得圆圆的，黄澄澄的喙边沾着点乳白色的食糜。忽然，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巢边，嘴里衔着条青绿色的毛毛虫，它警惕地歪了歪头，确认周围没动静后，才把虫子喂进最左边那只幼鸟嘴里。 陈默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去年这个时候，他在星尘林蹲了半个月，只监测到两种留鸟——长尾缝叶莺和白头鹎，而且连个完整的鸟巢都没找到。那时林子刚种上两年，树苗还没长到能筑巢的高度，加上周边农田用农药，连昆虫都少得可怜，鸟类自然不愿来。 他掏出平板，打开生态监测APP，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记录：“刺槐林区域，发现麻雀巢1个，幼鸟3只，成鸟2只（亲鸟），巢材为干草、羽毛、棉絮，距地面高度3.2米。”记录完又拿出红外相机，选了个离鸟巢五米远的树桩，小心固定好——这台相机能拍高清视频，还不会惊扰到鸟群。 刚把相机调试好，不远处的苦楝树上又传来“咕咕——”的低鸣。陈默心里一动，这是斑鸠的叫声！他收起望远镜，贴着树干慢慢挪过去，绕到苦楝树的另一侧时，果然在粗壮的侧枝上看到了另一个鸟巢。比起麻雀的巢，斑鸠的巢要简陋些，只用几根粗树枝搭了个浅盘，但巢里卧着一只灰褐色的斑鸠，圆滚滚的身体下，隐约能看到两枚带着褐斑点的鸟蛋。 “居然有斑鸠！”陈默忍不住轻声感叹。斑鸠比麻雀更挑栖息地，不仅需要足够的树木遮荫，还得有丰富的草籽和昆虫——这说明星尘林的生态链真的连起来了：去年种的紫花苜蓿已经能结籽，林下的瓢虫、蚯蚓多了，既给鸟类提供了食物，又能改良土壤，连带着周边的蝴蝶都多了不少。 他蹲在树影里看了十分钟，直到斑鸠扇着翅膀飞离巢穴，才敢靠近些。这次没拿望远镜，只用手机轻轻拍了张鸟巢的远景——怕闪光灯惊扰到孵蛋的亲鸟。平板上的监测数据还在更新，他翻出去年的记录对比：去年此时鸟类物种数2种，今年目前已发现4种（新增麻雀、斑鸠），鸟巢数量从0增加到3个（刚才在枫香树那边还看到一个空的白头鹎巢），生物多样性指数比去年同期涨了67%。 “小陈啊，又来巡林子啦？”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默回头一看，是住在林子附近的王大爷，手里还拎着个竹编的菜篮。王大爷家的地就在星尘林边上，当初林子改造时，他还主动来帮忙拔过杂草。 “王大爷，您看，那树上有斑鸠巢呢！”陈默指着苦楝树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点兴奋。 王大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睛笑了：“哎哟，这斑鸠可有年头没见了！前几年咱们这附近种庄稼，天天打农药，别说斑鸠了，连麻雀都少得可怜。现在好了，林子密了，草也多了，鸟自然就来了——上次我还看见我家菜地里有麻雀啄虫子呢！” 陈默点点头，心里更踏实了。村民的直观感受，比数据更能说明问题。他想起年初在林子边缘种的波斯菊和金鸡菊，现在正开得热闹，不仅吸引了蜜蜂，还成了村民拍照的好去处。生态变好，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事，是林子、鸟类、昆虫，还有周边的人，一起慢慢变好的过程。 和王大爷聊了几句，陈默又去检查了之前布设的红外相机。在林子深处的马尾松旁，相机里拍到了一段有趣的视频：一只白头鹎站在松枝上，正啄着松果里的种子，旁边还有只麻雀蹦蹦跳跳地跟着，像是在等它掉下来的碎屑。他把这段视频导进平板，又回到刺槐林，刚好拍到鸟妈妈第二次归巢喂食的画面——这次她衔了好几条虫子，三只幼鸟抢着张嘴，连翅膀都在微微颤动。 “拍段视频发出去吧。”陈默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之前他只是把监测数据提交给生态部门，从没跟外人分享过这些细节，但今天看到幼鸟张着嘴的样子，他想让更多人知道，星尘林不只是一片树林，还是这些小生命的家。 他打开手机相机，调成静音模式，镜头对准刺槐树上的鸟巢。先拍了个远景，让林子的绿意做背景，再慢慢推近，聚焦到巢里的幼鸟身上。鸟妈妈似乎习惯了他的存在，居然没飞走，还对着镜头歪了歪头。陈默趁机录下一段三十秒的视频，配了段自己的旁白，声音放得很轻：“大家看，这是星尘林新来的住户——麻雀一家。三年前这里还是荒地，现在不仅有了树，还有了鸟巢和幼鸟。生态的恢复，从来都不只是种树，是等风来，等鸟来，等每一个小生命都愿意在这里安家。” 中午回到村里，陈默把视频简单剪辑了一下，加了个“星尘林的小客人”的标题，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他的账号之前只有几百个粉丝，大多是生态领域的同行，本来没指望有多少人看，没想到下午打开手机时，评论和点赞已经爆了。 “天呐！这就是之前那个满是垃圾的星尘林吗？变化也太大了吧！” “幼鸟好可爱！鸟妈妈好辛苦，每次都要衔那么多虫子。” “我是附近小区的，周末能去星尘林看看吗？想带孩子认认小鸟。” “陈老师，能不能多拍点视频？想跟着看幼鸟长大！” 还有一条评论让陈默很感动，是之前一起参与植树的志愿者：“记得第一次去种树时，手上磨了好几个泡，当时还担心这些树能不能活。现在看到有小鸟筑巢，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他一条条回复评论，尤其提醒想去林子的人，要保持距离，不要大声喧哗，不要碰鸟巢——生态很脆弱，需要大家一起保护。回复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平板给生态部门的同事发了条消息，建议在星尘林设置几个“观鸟点”，既方便大家观察，又能避免惊扰鸟类。 傍晚时分，陈默又去了趟星尘林。夕阳把林子染成了暖黄色，刺槐树上的麻雀巢里，幼鸟已经安静下来，大概是吃饱睡着了。苦楝树上的斑鸠还在孵蛋，只是换了只亲鸟——看来是夫妻俩轮流值班。他走到红外相机旁，发现屏幕上又多了一段视频：一只黄鼠狼从相机前跑过，不过它没靠近鸟巢，大概是知道这里有鸟，不敢轻易打扰。 陈默靠在枫香树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慢慢沉下去，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鸟鸣。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风里都是灰尘的味道，现在却能闻到草叶和泥土的清香。他掏出手机，给下午评论的粉丝回复：“下周会继续更新幼鸟的成长视频，也会告诉大家观鸟点的位置。星尘林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一定会有更多小鸟来这里安家。” 风穿过林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陈默知道，生态的恢复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但只要等下去，就会有惊喜——比如今天飞来的麻雀和斑鸠，比如明天可能出现的喜鹊，后天可能筑巢的啄木鸟。星尘林会越来越好，因为这里不仅有树，有鸟，还有一群愿意守护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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