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落地的脆响和苏晴凄厉的哀求,像一把尖刀刺破了老街的宁静。
付强的心脏像是被这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强子,这……什么情况?”周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弄懵了,他凑近付强,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解。他完全无法理解,付强为何会对一个陌生水果摊主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而对方又为何表现出如此极致的恐惧。
付强无法回答。前世今生的巨大愧疚与眼前景象带来的刺痛,瞬间转化为了滔天的怒火——不是对苏晴,而是对那个曾顶着这张脸,将这对母女逼至如此绝境的渣男,更是对即将出现的、逼迫她们的任何人!
“嫂子,你别激动,我们不是坏人……”周俊见付强不答,只好尝试着向苏晴解释。
“别过来!”苏晴如同受惊的母鹿,将女儿死死护在身后,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神绝望地在付强和周俊之间逡巡,显然将周俊也当成了“那个付强”带来的同伙。
就在这时,三个穿着花衬衫、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水果摊前。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他先是贪婪地瞥了一眼惊恐中更显楚楚动人的苏晴,然后才用指关节用力敲了敲摊位的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苏大美女,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哥几个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光头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要是实在没钱……嘿嘿,哥给你指条明路,陪我们兄弟去喝杯酒,这笔账说不定就能宽限几天。”
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跟着发出猥琐的笑声。
苏晴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徒劳地想将女儿藏得更严实,眼中是屈辱与绝望交织的泪水。
“你们干什么!”周俊血气上涌,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立刻挡在摊前。
“哟?还找了帮手?”光头男轻蔑地扫了周俊一眼,又看向一直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耸动的付强,语气更加不善,“小子,识相点滚开,别多管闲事!”
就在光头男伸手想要去推搡周俊的瞬间——
“手不想要了?”
一个冰冷、低沉,仿佛蕴含着暴风雪的声音响起。
付强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泪痕已不知何时被拭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落在光头男伸出的那只手上。
光头男的手僵在半空,竟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但他混迹市井,仗着人多,立刻恼羞成怒:“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付强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一步步走上前,目光扫过光头三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欠你们多少钱?”
“连本带利,十五万!”光头男梗着脖子喊道,“怎么,你想替她还?”
付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当着光头男的面,不慌不忙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并按下免提键。
白薇,是我。付强的语气平静自然,跟你打听个事,上次听白叔说他在交警支队分管法制科是吧?我这边遇到点小事,有几个朋友可能对交通法规有些误解。
电话那头传来白薇清脆的声音:对啊,我爸最近就在抓这个。怎么了?
光头男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微微变化。付强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电话里传来的熟悉语气,都在暗示着某种真实性。
没什么大事。付强瞥了光头男一眼,话里有话,就是提醒一下几位朋友,现在到处都在装天网监控,有些地方行为不太妥当的话,很容易被拍下来作为证据。既然白叔分管这一块,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技术手段。
他刻意顿了顿,让光头男消化这句话的分量,然后继续对电话说:好了,你先忙,回头再聊。
挂断电话后,付强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光头男,语气依然平淡,却带着更深层的压力:
钱,我可以替她还。但我想请几位想清楚,现在满大街的摄像头,你们今天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早就被拍下来了。为了十几万,值得赌上这个风险吗?
光头男彻底动摇了。付强这番话,既展示了人脉关系,又点出了现实的威慑力——天网监控是实实在在的,如果真的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气势已经完全垮了:“大哥…误会,纯属误会!我们也是替人跑腿的……”
“那就回去告诉你们后面的人,”付强不等他说完,便打断,眼神锐利,“这笔账,我接了。让他以后别再骚扰她们母女。否则,我不介意请白叔过问一下,本市扫黑除恶的风,是不是该再紧一紧了?”
“是是是…一定带到,一定带到!”光头男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多留,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仿佛生怕走慢一步,真会有警车开来。
闹剧戛然而止。
老街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周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对付强临机应变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付强却没有丝毫轻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温和,转向依旧如同惊弓之鸟的苏晴。
他知道,赶走债主只是第一步。如何化解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恐惧,如何向周俊解释,如何让她相信眼前这个和“恶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是来救赎她的,才是真正艰难的、漫长的开始。
他看着苏晴那双充满戒备、泪水涟涟的眼睛,用尽可能轻柔,却依旧带着一丝未完全平复颤抖的声音,开口说道:
“别怕,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们…能谈谈吗?”
(第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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