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沉静,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后的通透与坚定:“初时,为生。乱世求存,不得不执。而后,为守。守家国疆土,守袍泽弟兄,守心中之道。再后来……”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云昭,又转回老者,语气斩钉截铁,“为护。护一人安好,护她不受风雨,护她魂伤得愈,护她此生喜乐平安。剑在我手,便是我为她,为我们在意的一切,斩开荆棘、劈碎黑暗的依仗。纵使前方是神佛拦路,幽冥挡道,此剑亦当一往无前。”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慷慨的宣言,只有最朴实、最本真的心意。为生,为守,为护。这便是他执剑的意义。
老者星云之眸中光华微闪,似乎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没有评价,片刻后,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问向云昭:
“第二问,汝为何行医?”
云昭迎着那浩瀚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恬静而坚定的神色。她自幼生长在药王谷,耳濡目染皆是医道仁心。为何行医?
“晚辈自幼体弱,受病痛折磨,深知疾患之苦,更明医者仁心之贵。” 云昭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股源自灵魂的清澈力量,“行医之初,是为自救,亦为承继家学,不负先人遗志。而后,见人间疾苦,生死无常,方知医者手中银针药草,可活人命,可解人忧,可予人希望。医道于我,是责任,是传承,亦是……赎罪。”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更深的坚定取代:“我曾因无力,眼睁睁看着至亲蒙难;我曾因无知,累及所爱之人深陷绝境。行医,救死扶伤,是弥补心中遗憾,亦是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草木有灵,人心有温,我愿以毕生所学,调和阴阳,祛病延年,让这世间,少一些如我般的遗憾与别离。纵使魂伤难愈,前路艰险,此心不改。”
她的回答,同样发自肺腑。自救,承志,活人,赎罪,守护。这便是她行医的初心与坚持。
老者再次沉默。冰室中星光流转,静寂无声。谢凛与云昭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最后一问,会是什么?
良久,老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那浩瀚的星云中,似乎倒映出他们命运交织的轨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缓缓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三问,若得残片,她魂伤得愈,你二人前路,将行向何方?是遁世隐居,不问世事,还是再入红尘,搅动风云?”
这最后一问,不再是追问过往与本心,而是直指未来抉择!而且,隐隐指向了他们与“墟”、与这天下大势的关联。
谢凛与云昭再次对视。从彼此眼中,他们都看到了相同的答案。这一路行来,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想着自身安危、或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少年男女。
谢凛握住云昭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老者,声音铿锵,如同金铁交鸣:
“晚辈与昭儿,历经生死,所求不过一世安稳,携手白头。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同命蛊根源未除,幕后黑手未现,‘墟’之因果缠身,天下暗流汹涌。我等若只图自身安逸,置苍生于不顾,与怯懦何异?与当年那些只顾争权夺利、祸乱天下者何异?”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若得残片,昭儿痊愈,我二人自当携手,查清同命蛊与‘墟’之真相,了结宿怨,斩断因果。若天下有难,生灵涂炭,我辈既承此力,自当挺身而出,以手中之剑,心中之医,守一方净土,护该护之人。遁世非我所愿,搅动风云亦非所求,但求问心无愧,但求……这世间,能多几分我们曾苦苦追寻的安宁与温暖。”
云昭也接口道,声音清越:“医者父母心,岂能独善其身?药王谷传承,亦在济世救人。我二人之力或许微薄,但既入此局,便当尽力而为。残片若得,不仅是治愈我魂伤之药,亦是一份责任。如何运用这份力量,晚辈心中已有定见。”
他们的回答,没有豪言壮语,却充满了历经磨难后的担当与清醒。不逃避,不退缩,不妄动,但该承担的责任,绝不推诿。
冰室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星光无声流淌,只有那星陨残片静静悬浮。
不知过了多久,那端坐的老者,星云之眸中的光华,渐渐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与释然。
“善。”
一个字,如同晨钟暮鼓,在两人识海中回荡。老者那半透明的身躯,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点点星辉,如同流萤般从他身上飘散开来。
“星陨有灵,择主而侍。汝二人,心性坚毅,情意深重,心怀苍生,更明自身责任……可当此缘。”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身影也越来越淡,“然,切记,星陨之力,浩瀚莫测,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残片本源,可愈魂伤,可增修为,亦可……引动更大因果。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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