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子夜开始落的。
紫雪,细如尘,落在巫山结界上嗤嗤作响,像烧红的铁淬进冰水。缗紫若站在山门前,看着雪一片片化在掌心,留下一小滩紫黑的水渍——是蛊毒。
紫修从阴影中走出,递给她一副玄铁护腕。“寒月护心镜,”他说,“能在最冷的夜里,守住心口一寸热。”
她接过,铁很沉,沉得像要坠进地里。
“你真信他?”紫修问,声音在风雪里飘。
“信谁?”
“简先生。”紫修看着北方的天,那里紫云堆叠,像凝固的血,“他说思衡能醒,你就去。他说北冥有解,你就闯。缗紫若,这不像你。”
她系护腕的手顿了顿。
“那从前的我,该是什么样?”她抬眼,眸中映着飘落的紫雪,“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至少不会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
缗紫若笑了,那笑很淡,淡得像雪化在风里。
“紫修,”她轻声说,“你守棺多少年了?”
“一百零三载。”
“这一百零三年,你可曾为谁拼过命?”
紫修沉默。
“我有。”她系好最后一根系带,站起身,玄铁在雪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就为这一个‘有’,够我跳十次陷阱。”
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轩辕熙鸿扶着门框,脸色白得像雪。他手里攥着什么,攥得指节发白。走近了,缗紫若才看清——是半块玉佩,羊脂白玉,雕着并蒂莲,从中间裂开。
“这是……”她接过玉佩的瞬间,玉身突然发烫。
光从裂缝迸出,映出幻影——
雪地里,两个五六岁的男孩。一个穿蓝,一个穿白,长得一模一样。蓝衣的跑在前头,回头笑:“无霜,你快些!”
白衣的追不上,摔了,哭。蓝衣的跑回来,用右手给他擦泪——那只手,有六根手指。
“不哭不哭,”他说,笨拙地背起弟弟,“哥哥背你。”
幻影碎裂。
玉佩烫得灼手。缗紫若松手,玉落在地上,裂成四瓣。从碎片中飘起紫烟,烟里传来孩童的哭声,和另一人轻轻的哼唱。
是巫族古老的童谣。
轩辕熙鸿跪下去,捡碎片。他的手在抖。
“这玉佩……是我从父皇密室找到的。”他抬头,眼中全是血丝,“和父皇留给谢书安的绝笔信,放在一处。信上说……”
他喉结滚动,说不下去。
“说什么?”紫修问。
“说……”熙鸿闭上眼,“‘书安兄,两个孩子,一个送去谢家为质,一个留在轩辕为嗣。他日若见玉佩合,便是兄弟相认时。’”
缗紫若猛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谢墨寒他……”
“是我弟弟。”熙鸿惨笑,“同父异母,却从不知彼此存在的……弟弟。”
雪更急了。
-----------------
“过来。”
紫修的声音打断沉默。他抬手,指尖凝出冰蓝的光,点在虚空中。光晕荡开,映出画面——
桃花灼灼,开疯了似的。白衣女子在树下舞剑,青衣男子在一旁抚琴。琴是焦尾,音色沉郁,可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冬雪。
“缗雪莹,”紫修说,“你的先祖。三百年前,最后一位以心镇魔的神女。”
画面流转。桃花谢,雪满山。白衣女子跪在冰崖上,心口插着匕首。血从匕首渗出,凝成冰,碎成雪。她对面站着黑袍人,兜帽遮脸,只看见握匕首的手,在抖。
“她剜心那日,”紫修一字一顿,“陪在她身边的,是谢家先祖,谢无咎。”
黑袍人抬头。风雪吹开兜帽,露出一张脸——与简先生,七分相似。
“谢无咎为她叛出家族,为她修禁术,成了半人半蛊的怪物。”紫修收光,声音冷得像冰,“最后,也因她而死。死前他说——”
他顿了顿,看缗紫若的眼睛。
“‘阿雪,下一世,别再做神女了。嫁我,好不好?’”
阁中死寂。
“你告诉我这个,”缗紫若声音发紧,“是想说什么?”
“想说,”紫修转身,背对她,“历史是轮回。谢家的人,缗家的女子,冰崖,剜心。逃不掉。”
他侧过脸,雪光在他鼻梁上投下锋利的影。
“你若真去了北冥,真见了简先生,真信了他的话——那你就是下一个缗雪莹。而轩辕思衡……”
他停很久。
“就是下一个谢无咎。”
-----------------
黎明前最暗时,青鸟又来了。
这次的信更短,字迹潦草得像濒死之人的绝笔:
“墨寒:
见字如晤。你右手腕内侧那道疤,是三岁那年,我推你跌进火盆留下的。那时你哭,说哥哥,疼。
对不起。
但这次,要你疼的,不是我。
是命。
无名氏绝笔”
谢墨寒在药棚里醒来时,信就在枕边。他坐起身,卷起右袖。腕内侧,旧疤蜿蜒如蜈蚣,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六瓣菩提心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六瓣菩提心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