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新糊的竹篾窗棂,空气中还弥漫着木材竹叶和泥土混合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
陈伯半躺在一张铺着厚厚干草的竹榻上,左臂依旧用粗布条固定着挂在胸前,但气色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阿岩正蹲在榻边,小心地解开他肩胛处的敷料。那敷料是用捣碎的深绿色草药混合着蜂蜜调制而成,此刻已有些干结。
“嗯,肿消了大半,瘀血也散了。”阿岩仔细察看着伤口,手指在边缘轻轻按压,“陈伯,还疼得厉害吗?”
“哎,不碍事,不碍事了!”陈伯连忙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和舒畅,“多亏了岩哥儿的药,灵验得很!就是这胳膊还使不上大劲儿。”
阿岩点点头,从旁边小几上的药篓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竹筒,倒出些新调制的深褐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动作轻柔而稳定:“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老这年纪,更要仔细养着。这药膏每日换一次,活血化瘀。胳膊先别急着动,过些日子我再给您扎两针通通经络。”他一边重新包扎,一边叮嘱,“夜里要是觉得闷痛,让小满给您熬碗丹枝水喝,安神。”
小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进来,正好听到,连忙应声:“记下了,阿岩哥。”她把粥放在榻边小凳上,“陈伯,趁热吃。”她看着阿岩专注包扎的侧脸,又看看陈伯放松下来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昨夜和娘、大姐商量的念头,此刻更加清晰起来。
待阿岩收拾好药篓,小满示意他一起走到屋外新平整的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娘和大姐惊蛰正在院角的简易灶棚下准备早饭,谷雨则在帮忙劈着引火的细柴。
“娘,大姐,”小满招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认真,“我想跟阿岩哥也说说昨晚咱们商量的那事儿。”
娘放下手中的木勺,用围裙擦了擦手,走过来。惊蛰也停下添柴的动作,抬头望过来。谷雨竖起了耳朵。
小满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家人,最后落在阿岩沉静的脸上:“阿岩哥,这次的事,要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陈伯为了护着豆苗,差点……如今他年纪大了,陈大哥又音讯全无,孤零零一个人。我们全家商量了,想认陈伯做干爷爷,往后就住我们家,互相有个照应。他老人家经验足,养好了伤还能帮着看看豆苗、豆芽这些轻省活儿。”
阿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点点头:“陈伯是个厚道人,这样安排极好。他心定了,伤也好得快。”
“嗯!”小满得到肯定,心里更踏实了些,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思虑,“还有,阿岩哥,这次张家的事,虽然恶人得了报应,但也给我和娘提了个醒。我们家靠着赤玉豆芽和你们俚人古法腌制的酸笋,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些了,进项也稳当,多养几口人也不怕。可这营生,终究是太扎眼了点,一家独大,难保以后不再招人眼红。”
娘在一旁深有同感地叹气:“是啊,树大招风。这次是运气好,有岩哥儿你们帮忙,有官府做主。下次呢?”
小满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想,能不能把咱们这营生,拉上阿远哥家和里正叔家一起做?大家有份,一起发财,村里人的心思也能平些。我们负责出方子、管种豆发豆芽的关键,阿远哥家劳力足,可以多负责些力气活儿和照看。里正叔在乡里有威望,人面广,可以帮着张罗销路,或者以后咱们一起在镇上摆个摊子。要是做得好,攒下钱来,说不定还能在县里盘个小铺面呢!”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清醒的忧虑:“单靠豆芽豆苗这两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俚人聚居的山里,好东西多,保不齐哪天别人也琢磨出来,做得更好。咱们得想想别的出路……比如,大姐不是会做豆腐和豆腐乳吗?村里人虽然都会做点,可大姐的手艺,尤其是豆腐乳,那滋味……”小满说着,眼神黯淡了一瞬,想起了二姐,“要是二姐在就好了,她做的豆腐乳才叫一绝,回味无穷。”
惊蛰听到提起二姐,默默低下了头。
阿岩静静地听着小满条理清晰的分析和规划,心中震动不小。他原以为这个农家少女只是坚韧、重情义,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已有了这般通透明晰的见识和未雨绸缪的远虑。她不仅想到了化解当前危机的办法,更看到了更长远的生计之道。这份眼光,这份心气,让他不由得再次对她刮目相看,心底那份欣赏和悸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更深。
“小满,”阿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肯定,“你想得很周全。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拉上阿远家和里正家,既能分担风险,又能集众人之力把摊子铺大,是条好路。豆腐乳若真能做出特色,也是条不错的财路。”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这个虽然经过简单修葺、但依旧显得拥挤狭小的院子,“不过,眼下这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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