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惊蛰、小满和阿远啊!赶集回来了?”吴伯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吴伯。您怎么也在这儿歇脚?”惊蛰问道,敏锐地察觉到吴伯神色有些不对。
吴伯搓着手,眼神躲闪了一下,目光在小满脸上停留片刻,又飞快移开,最终落在惊蛰身上,叹了口气:“唉,刚从隔壁县回来……走得乏了,歇口气。”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手伸进怀里摸索着。
小满放下背篓,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吴伯,您去隔壁县送货了?”
吴伯没直接回答,他都是到处走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用粗布仔细包裹的小包,塞到惊蛰手里,声音更低了些:“这是……寒露托我带给家里的。”
“二姐?!”小满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二姐还好吗?她说什么了?”
惊蛰也急切地看着吴伯。
吴伯看着姐妹俩充满期待的脸,嘴唇嗫嚅了几下,眼圈却先红了。他低下头,避开她们的目光,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我这次没见到她……”
“没见到?”惊蛰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手里的布包,感觉那重量异常沉重。
“嗯,”吴伯艰难地点点头,“我去那户官家……找了好几次,都说寒露不在。后来……后来那管家被我缠得没法,才……才告诉我……”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痛惜和不忍,“他说,寒露……寒露一个月前,就被主家……带去京城了!”
“带去……京城?!”惊蛰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小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晴天霹雳当头炸响!京城?那是什么地方?远在天边!二姐……二姐被带去京城了?!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小满!”阿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吴伯……您……您没听错吧?”惊煞脸色煞白,声音发紧,紧紧抓住吴伯的胳膊,“怎么会……怎么会带去京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她攒了这么多钱……”她掂了掂手里的布包,一两银子!这对于一个婢女来说是笔巨款了,婢女月钱通常几百文到一两贯不等,寒露省吃俭用、加上可能主家赏赐,一个多月攒下一两虽艰难但也非完全不可能,足见其心酸。可这钱,现在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吴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哽咽道:“管家……管家是这么说的……说走得急,谁也没告诉……京城那么远……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再也走不到了……”他佝偻着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总是爷爷,爷爷这样叫他的孩子了,“我……我对不住你们……没早点……没早点把消息……”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不停地抹眼泪,那驮着的背影在残阳里显得无比落寞和苍凉。
他推起那辆陪伴他走乡串户的独轮车,脚步踉跄,没有再回头看呆若木鸡的三人,蹒跚着,融入了逐渐浓重的山影里。
庙檐下,一片死寂。
惊蛰抱着那沉甸甸的、代表着二妹一个多月血泪和期盼的一两银子,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小满浅靠在阿远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吴伯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她要怎么去?她要怎么才能把二姐赎回来?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刚在四时楼谈成生意的喜悦,打包美食的兴奋,甚至和萧翊斗嘴的气恼,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茫然和刺骨的寒冷。
阿远扶着浑身冰冷僵硬的小满,看着无声流泪的惊蛰,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支撑着小满,满心焦急却不知如何安慰。
归途的夕阳,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将三人的影子长长地、孤寂地拖在泥地上。
路上那种满载而归、充满希望的快活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重和死寂。
小满像失了魂的木偶,被阿远半搀半扶着上了牛车,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仿佛看不到尽头。惊蛰紧紧攥着那个粗布包,每个呼吸都异常艰难。只有风吹过山林的声音,呜咽着,像是在为远方的寒露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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