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良德河水在脚下缓缓流淌,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与泥沙。小满的心却像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在老周头描绘的金光大道和冰冷的现实沟壑之间反复煎熬。
“分…分一杯羹?”小满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做我们高凉郡自己的名糖?”这念头本身就大得吓人,像要顶破良德墟低矮的天空。
“正是!”老周头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精光四射,仿佛沉睡多年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那些大商号,不过是仗着本钱厚,盘剥我们良德的好蔗!粗糖贱卖给他们,他们转手就能翻几倍的利!我们为何不能自己做出好东西,卖上好价钱?”
小满被这豪气感染,心跳如擂鼓。谷雨路引钱的压力、二姐那不知道多少的赎金、家中无以为继的窘迫、疫气笼罩下的沉闷,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但这突破口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可……老丈,”小满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现实的沉重,“您说的虾酱,盐、酒、坛子都要钱。这糖块……买粗糖要钱,丹枝干龙眼干更是金贵,草药、姜……哪一样不要铜钱?我家……我家连谷雨的路引钱都凑得艰难……”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能捏出几个铜板来。
老周头喷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丫头,光想着难处,路就永远走不通!老头子既然开口,自然有法子教你起步。但这法子,不是白给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小满,一字一句道:“技术何来?” 老周头嘴角勾起一丝神秘又带着傲气的笑容,“老头子我,当年可是州府‘鸿记糖行’灶头上的掌勺师傅!熬糖的火候、配料的秘方、成块的诀窍,都在这里!”他用烟杆点了点自己花白的鬓角,“东家败落了,我才回这良德养老。如今,这些本事可以教给你。”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授你,条件有三!”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我出技术,占一成干股!赚了钱,我分一成利。这是规矩!”
老周头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压低声音,“秘方是命根子!只能传给你,至多再加一个绝对信得过、口风紧的至亲!若有泄露,老头子我自有手段!”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粗糖、果肉、草药,必须选上品!次货、烂货,一颗都不能用!招牌要立起来,靠的就是货真价实!砸了招牌,大家一起完蛋!”
小满听得心头发紧,又隐隐发热。一成干股……似乎不算太苛刻?保密和用料,也是应有之义。这……似乎可行?
“那……那人工何来?” 小满追问道,家里就她和娘还有大姐,谷雨还小,得念书考童子科,陈伯年纪大了,可以帮忙看看女女。
“简单!”老周头显然早已盘算清楚:“在你家后院搭个结实点的棚子遮阳避雨。熬糖、配料这些关键活计,就由你主理,老头子我亲自监制,手把手教你们火候分寸!”
“切果肉、清洗草药、包糖块这些杂活,按日头或者按件数,雇村里手脚麻利的妇人来做!谁都行!疫气刚过,找份能拿现钱的活计不容易,她们肯定乐意!”
“搬粗糖袋子、运柴火、最好能用糖寮废弃的蔗渣,便宜、送成品去卖,这些力气活,这个你应该找的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好干活!”
“糖块娇贵,别还没卖就坏了。” 小满想起集市上王婶烂掉的青菜。
“问得好!”老周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糖块的大敌,一是潮气,二是热气!”
“用我们本地现成的毛竹筒,砍成段,打通节,价廉还带股清香!或者用厚实的油纸。里面一定要衬上干荷叶或者桑皮纸吸潮气!外面用草绳或者麻绳捆结实!”
老周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野心,“竹筒上、油纸包上,都贴上红纸!请乡里教书的先生,或者等你弟弟谷雨回来,用他那童子科的清秀字,写上‘潭垌沈记’四个字!名头要打响!让人一看就记住是我们潭垌出的好东西!”
“头一个目标,就是城里的‘四时楼’!那王掌柜不是见识过你提的精巧点心?这新奇特产,正好做他茶楼的茶点、甜品,或者给客人当体面的赠礼!他识货,路子也广!”
“河岸码头设个小摊!姜糖暖胃提神,凉茶糖解暑防病,又耐存放,船工行商跑远路的,最喜欢带这种!熟识的船老大也可以托他们代销,给点辛苦钱。”
“中秋、年关快到了!精装的果肉糖、凉茶糖,用好看点的竹筒或油纸包好,就是体面又实惠的好礼!直接送到县里富户、商铺去卖!”
“刚开始量小,挑着送去四时楼,码头摊子也用人力。要是运气好,碰上外地来的船商看中了,想大宗订货,那就好办了!搭他们返程的空船运去广州大埠!良德河连着西江,直通广州!付点微薄的运费,我们的货就能卖到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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