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赵大和哑奴的加入,柳林庄作坊的运转肉眼可见地顺畅起来。
赵大力气惊人,搬抬沉重的糖浆锅、酱料缸不在话下,推起磨坊的石磨也比福安轻松许多。
他虽然话不多,但胜在老实本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偷懒。春杏和雇来的妇人得以从繁重的体力活中解脱出来,专注于精细的配料、装坛和清洁。
哑奴的伤在春杏每日按时放在门口的草药汤和药膏护理下,加上他自身强健的底子,愈合得很快。那些狰狞的伤口渐渐结痂脱落,露出粉红色的新肉。他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独自待在柴房附近,或是坐在院墙根下,像一尊融入阴影的石像。他不主动与人交流,对春杏送来的饭食默默吃掉,对安排给他的粗活,如劈柴、担水、清理后院荒地也默默完成,动作麻利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春杏私下里常嘀咕:“小姐,这哪是买了个帮手,分明是请了尊不说话的祖宗回来供着!” 但小满只是淡淡地说:“由他吧。伤好利索了再说。”
唯一能让哑奴那冰冷的眼神泛起一丝微澜的,是谷雨。
每日谷雨下学回来,总会习惯性地在院子里搜寻那个沉默的身影。有时会跑过去,也不靠太近,就蹲在几步开外,叽叽喳喳地讲学堂里的趣事:周先生今天又考校了谁,谁背错了书闹了笑话,萧翊大哥上次偷偷塞给他的小点心有多好吃……哑奴从不回应,甚至连头都不抬,但谷雨能感觉到,当他说话时,哑奴那原本紧绷如弓弦的背脊,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小满偶尔路过,看到这一幕,也只是驻足片刻,眼神复杂,并不打扰,随后便悄然离开。
她给了他空间,也给了自己观察的时间。她确信,若哑奴真想跑,以他的身手,伤好之时便是脱身之日。但他没走,甚至对谷雨流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沉默的守护姿态,这让她心中的疑虑和戒备稍稍松动。
这日午后,庄子里来了两位稀客——萧翊和吴承宇。
萧翊是好不容易才脱身。一进门就对着小满大倒苦水:“丫头!救命啊!你是不知道,我娘现在简直魔怔了!天天拿着各家闺秀的画像往我眼前杵,不是李家小姐就是王家姑娘!茶会、诗会、赏菊会……变着法儿让我去‘偶遇’!我这才多大?大好人生还没开始浪呢,就要被关进婚姻的牢笼?简直惨绝人寰!” 他夸张地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但眉宇间确实带着被“围剿”后的疲惫。
吴承宇则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手里已经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刚晾好的、嵌着金桂花的“长安秋韵”糖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唔!还是小满姑娘这里的糖地道!甜而不腻,桂花香正!” 他目光滴溜溜一转,精准地落在灶房门口刚开封的一小坛新腌的酸笋上,“哎呀!这酸笋看着就开胃!沈姑娘,待会儿可得让我带点回去下酒!”
小满看着这两位风格迥异的公子哥,有些好笑又无奈:“萧公子能逃出生天,可喜可贺。吴公子喜欢,待会儿带些便是。” 她引着二人往堂屋走。
经过院子时,萧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正在劈柴的赵大和坐在墙根阴影里仿佛不存在的哑奴。
看到哑奴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那汉子虽然沉默,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经历过血与火的沉凝气息,以及那双偶尔抬起、锐利如鹰隼扫视四周的眼睛,绝非普通流民或奴仆可比。萧翊行走市井,三教九流接触甚多,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他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探究和警惕,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跟着小满进了堂屋。
吴承宇倒是没心没肺,只对吃的感兴趣,围着哑奴打量了两眼,嘟囔了一句“好壮实的汉子”,便也跟了进去。
堂屋里,春杏奉上茶水。萧翊喝了口茶,说起正事:“小满,我来是想问问,你那‘清润凉茶糖’做得如何了?眼看秋燥渐起,这东西在贵人圈子里应该好销。”
小满点头:“凉茶糖已试制成功,用的是本地菊花、金银花和甘草,清润效果不错另外,撷芳楼那边,李掌柜来过后来又托人递话,说上次的酱料和酸笋反响极好,想再订一批,量还不小,撷芳楼的订单也没问题,原料备得足。” 她顿了顿,看向萧翊,又看了看侍立一旁的春杏和福安,正色道,“萧公子,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哦?何事?”萧翊挑眉。
“是关于春杏和福安。”小满声音平静,“他们是萧府的人,身契也在萧家。如今我这庄子作坊也算初步安稳了,实在不敢再长期劳烦二位。我想……是不是该让春杏和福安回萧府了?他们的月例,我这作坊也……”
“小姐!”小满话还没说完,春杏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求小姐别赶奴婢走!奴婢……奴婢不想回萧府!虽然夫人和少爷待奴婢都好,但……但奴婢在静园、在柳林庄,跟着小姐,心里……心里更踏实,更欢喜!求小姐留下奴婢吧!” 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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